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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3 / 3)

但他沒能說完。她站起身,走出這霧氣,使這幻象消散,鼻樑和唇瓣勾勒出一道心碎欲絕的畫面。

“林?”他喚她。她笑了笑,但沒有回頭。

“走吧,蘭。”她說:“對不起,我待你這麼糟糕。”她輕解長發,那黑暗,馥郁的長發傾瀉而下,他伸手去捉,它卻從他手心流逝了。

林!他錯愕道:你去哪兒?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他將什麼都忘了,慌忙為先前的怒容對她道歉:“我答應了你,就一定做到——”

為了真正的純潔和幸福;他的眼裡含著淚。真正的純潔和幸福!盡管那也許不是他的幸福……

“傻瓜,我去準備一下。”她稍微回頭,無奈地望著他,然後感激,真切地對他笑了:

“你總是用你溫柔的樣子對著我,”她說:“我也想用我最溫柔的樣子對著你。”

她的模樣在霧中消逝,有水彌漫,如淚滿布她笑容溫柔的面孔;水在她的眸中望著他,她對他伸出手,但她的身影在消散。

“——我撕裂了自己的靈魂,為了儲存那個最初的願望,”霧中,聲音喃喃對他道:“但我也想維持你最愛的模樣,等你回來。”

他的手臂中只剩下水霧了,當夜空再度明亮時,朦朧它的是他的淚水。他松開手,感她的影停留在他身邊,輕吻他的臉頰。那個詞沒有出口,但他能聽見,但,不知怎麼,這回沒有抗拒和憤怒了,只有一種疲倦和領悟。

“我愛你。”她說。

而那就是墮落。起碼世界如此說——世界說兩個分開的靈魂對彼此的愛和執著是其墜落的標緻,而一切其餘苦難將紛至沓來,他將無法拒絕,有片刻,他站在原處,那浩瀚的星空下,無法動彈。總有那麼些時刻,有些時候就是那極小的瞬間,一顆如神的心在頹唐中領悟自己的渺小,似渺小,而脆弱,是生命的本意。神,在這兒,盡管已經能創造出這足下仙境般的幻象,卻也不過是那執念強大,使某種事物堅固成真的靈魂。

他沿著水潭走回去,不久敦促自己恢複意志,遵循先前的道路:他將繼續恪守自己的諾言,盡管他的心破壞了它,維持這陸上的安定,尤其是進一步祛除廣陸人惡性的影響。宮殿寂靜,萬事和諧,那至極的幸福在諾言中閃爍光彩,然而,倏忽,又有什麼光彩和聲音,在他身後,耳邊,輕輕將他埋怨。

你平時總是很聽我的——只有在這些事上,你怎麼都不改變。

迦林。他暈乎乎地想:但是哪個迦林呢?是受傷的迦林,還是那個最初的迦林?我會盡我所能地愛你,他承諾——無論那愛到底是什麼,只要我能做到——

“……我只是不希望你最後太傷心了,蘭。”但她在他耳邊說。

聲音消失了。他抬起頭;他發現自己站在浴室前,不過那也確實是他想去的地方,他的衣服沾了潭水和酒氣,濃鬱的紫雲花香令他粘稠;他期望能沐浴潔身,再做進一步的工作,此時,醉意也重新湧上來了,越過他先前平穩的洪流,似小石露出水面,他開啟浴室的門,看見海上明月,聽見一聲驚呼。

厄德裡俄斯在裡面,水面破碎,她紮著頭發,稍回頭,露出赤裸的肩背。

“——抱歉。”他趕緊說,意圖退出去,她卻站了起來;室內閃爍著一道燭臺暖黃的光,其餘就是月色和水波的明暗間奏。破碎,坍塌,他僵在原處,瞧水似融化的晶石從她身上滑落,勾勒出那塑像背後鮮活的軀體。我得走了——他的心中嗡鳴,第一處想法是用手捂住眼——但他的心跳得那麼快,他的身體像燃燒,像在崩潰,他能感到的就是一種似怒似笑,似怨似泣的糾結——一種情之深之纏的聚合將他的所有肉靈如河般刺穿;她輕聲喘息,像在掙紮,也像啜泣,或挽留。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月光下,黑暗中,她的瞳孔擴散而痴迷,水滑下她緊繃的面板,挺立的□□如珍珠的明面被照亮。

她伸出手——而這個行為,似乎只是完美而輕而易舉地告訴了拉斯提庫斯他選擇的含義。他墜入水中,在月光下;他感到他似掙紮了,但實際上全然不曾。在這個過程中,他至多是因為長年的壓抑而難耐痛苦,但大多時候他甚至是笑著的。他坐在浴池裡,散開她的頭發,將她抱在懷裡;他曾經為她梳理過長發,對待它們彷彿對待那不可摧毀的名貴信仰,他溫柔地捧起,侍奉這它,但現在,他仍然力道得體而極富控制力地握著那一頭長發,這動作卻更類似於佔有和掌控了。他擅長這個——到了某個瘋狂的極致,且在這麼多年的壓抑後,食髓知味地體會到刻骨的幸福。有人經行門外,停下那漠然的腳步,聽見裡面狂瀾般的波濤聲;那像是個雨天,海灣的暴風令婦人擔憂生機,輕聲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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