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唯乍!
他呼喚這名,而,應答是他的回聲;他呼喚的這個名字,亦,並無含義。於廣陸南疆此名乃當地土著居民給予這初日騎紅馬來新神的記憶性名稱,後日卻帶了穿越地域,在千年間難以磨滅記憶,意為‘血馬’,而更古老的語言中,某種命數似在回響,使這個音節亦為,‘零’之意。只是,若人細想,再向前溯回片刻,在一切未發生而語言的公約不曾締結的原初時刻,萬名無意,亦包括了——這個對他來說,承載了千年來一切意義的姓名。
約是在這瞬間,亦明白了什麼罷——這魂靈低下頭,看見了自己狂熱,淚流滿面的面容,見到鏡中自己的頭頂血色的紅雲,於鏡外天無色的景象相對,而剎那,他以手猛烈地抓撓這張臉,發出歇斯底裡的吼叫。
——唯乍!
他在地上跪行——藺聞彥,這個賦予了這顆真正空靈無色的心最初的雷霆的人,像那個夜晚在藍山般企圖找到那通往‘破滅’的門,卻一無所說,只在這無波瀾的水面,滴落不沉不升的淚。
直至聽見一陣風聲。
“……我的大神……”
他抬起手,呢喃而對:在他面前,更前,若那鏡海中心,明天之下,藍旗飄揚。
有人坐那旗下,長身威嚴,姿態肅穆,藍發披灑,似若神像般。
恰如他所想所願般,故他,不聽那呼喚他,‘聞彥’的聲音,不顧那伸來擁抱,阻撓他的手——只向前,對著他早已不知因何而起的執念。
他奔跑,而藍旗遙遠,似無論如何都無法企及,而那人影,他看見,亦忽隱忽現,令他不得不眯眼而望,仿只有他,凝聚了全部心神去看,去使之存在——它才會,存在般,像這鏡海上的幻影。
“……這是……”
塔提亞睜眼時,與其餘人看見的則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她見此,不由面露疑惑,疑心這是什麼幻術恐叫她在不防備時便被襲擊,故渾身戒備,下意識抬起手中武器,只驚愕無言。
藤花因時而落,拂過她的手,在她手中的武器邊,琉璃般的藍映出紫光。
這武器竟是‘天火’。
她徹底迷茫了。她先前手中攥的分明是自己的鐵劍,如何現在握的,反成了這三十年前就落到安伯萊麗雅手中的聖劍?除非……
她心中生出那寂靜的想法,忽然而至,卻明晰在心:除非是主人自己給她的。
藤花飄落,紫雲輕舞,潭水清澈,有漣漪輕綻,水聲潺潺;所有的動力音聲都是極自然的,使塔提亞宛走在一個回憶的庭院中,再度進入‘花園宮’,穿行那象徵著須臾和平和安寧的土地上。她握著‘天火’,四顧危機,卻只感到那因寂寥而聲的悵然。這宮殿的一切都如此真實,唯是無一人聲,只有蟲鳴鳥聲,空曠回蕩,似若如異界來。
風來,門響,像有人出行;這忽然的日行人煙聲使塔提亞身若弓繃,寒目向前,只一目僵硬。
紫庭至盡頭,乃是扇石門所圍繞的庭院,往昔,曾作厄德裡俄斯的寢居,正是‘花園宮’的內廷,她此時正站在正口,對著那被風推開的屋舍木門,隱約可見其外海色,內裡無人,而,目光向下——
“……媽媽……”
她面上如爆血色,似確實被人所攻擊;然一切寧謐,唯有藤花飄落——在那空洞,亦純淨的藍眼裡。
“……媽媽,不見。哪兒?”
那孩子問,身穿因學習跑步而破損的棉衣,藍發散落,膝上有傷,以那僵硬而艱澀的言語問她。
如往昔般;塔提亞手中的‘天火’垂下了,臉痛苦地皺在一起。她聽見一陣哭聲,便知道有誰跟她一道來了這兒——
這紫宮深處——並非唯乍的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