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該如何呢?”
奇瑞亞望海中,片刻不言,而後低頭,清晰道:
“你確定昆莉亞死了嗎?”
溫霓似猶豫,稍平複心神,下定決心,道:“事尚不蔔,我那僕從說她在亂軍中失蹤了,未說屍首之事。”奇瑞亞聽後笑笑,別眼看塔提亞,後者瞪她一眼,她不在意,只別過手,狀若無意,但實際在和眾人交談,道:
“不見屍體,那她大機率就沒死。”她坦誠,有些感慨:“說實話,我想過納希塔尼舍戰爭可能會輸,但不曾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大費心思,一定要折我們的兵力——雖然,我也沒想要靠那些孱弱的新兵,但如今確實有些難辦。”
溫霓蹙眉聽著,顯然是不明白為何奇瑞亞如此平靜。
“恕我直言,閣下,我們現在可是岌岌可危。雖然柯雲森已死,但顯然他甚不是兄弟會的最高層,只不過是扶植的臺前人物之一,他的死可謂對兄弟會如今已並無實際影響,而,敘鉑閣下——”她臉上複雜,略去不談,轉而道:“敘鉑閣下下落不明,‘鬣犬’目前的戰力,也只有您和一些曾經化過龍計程車兵,我看連那樣有名的塔提亞,連續戰鬥都已困難了——”
奇瑞亞噗嗤笑了。塔提亞面露兇狠,別過頭。“莫在意,你繼續說。”她道,看向溫霓。那龍子似有些許糾葛,但最終,似是認為前景之頹唐,甚無需多言,蹙眉,粗重道:“那,依您看——若‘聯盟’派大軍壓城,我方兵力短缺而士氣低迷,一旦城內居民不堪忍受,自發投降,該如何是好?”
“那就避免自發投降。”奇瑞亞簡單道。溫霓更顯不解,道:“這是如何?”奇瑞亞笑,對她抬手:
“您瞭解‘鬣犬’的考核嗎?很簡單,”她解釋:“就是看一個女孩,在面對生死威脅的時候,有沒有豁出命的勇氣殺人,反抗。”她抬頭看天,甚有些懷念:“對那些好市民而言,現在就是一場‘鬣犬’考核。只要她們先發制人,就有可能活。若任人宰割,就會死。”
經行有‘鬣犬’聽了,吹起了口哨。“你打的是這個算盤,奇瑞亞!”奇瑞亞悠然應道,不驕傲,也不謙卑,只是應然。
“百年樹人啊。”她回答:“沒什麼比教育更重要的了,所以我這兩年才退役,回去教導下年輕人了。”
有人笑,亦有人憤而起身,落下一道衣響,紅發浮動,塔提亞皺眉離去;她不願解釋,也不可解釋。這不是憤怒。有什麼可憤怒的?她只是聽不下去了。
她大步走過甲板,低頭一刻,同一對藍眸對上,而奇瑞亞,在後邊說:“別見怪。昆莉亞是塔提亞最好的朋友——她們是一起透過考核的,不是那麼多見。塔提亞雖然實力兇悍,其實當時……”
她頓住了。海風腥鹹,吹拂起她身下人眼的發。光半明半暗,那眼卻深,像一種真實存在的距離,使奇瑞亞的音聲也不清晰了。她聽她遙遙道,喚醒那夜的記憶,而安伯萊麗雅,在風中醒來,眼中唯空。
瞬間寧謐;瞬間撕裂。她聽奇瑞亞道:“……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她們那一屆,鎮長家的夫人跟牧首關系特別好,因為暗地覺得‘鬣犬’考核太殘忍,偷偷將本應用來宣誓的黑血給了那些選出來作祭品的男孩喝,其實那一屆四個,唯一一個可能選上的是一個叫潘舒約計程車兵,只是她到底不是個真‘鬣犬’,其餘三個——都是因為昆莉亞陰差陽錯地趕到了,才透過了考核。”
她微微笑了:“昆莉亞救過塔提亞的命。你也可以看出,她倆非常有緣。”
“……塔提亞女士。”
那藍眼說道。深幽的藍啊;她恍惚聽見敘鉑.阿奈爾雷什文的聲音。那小子還活著嗎?轉眼這麼多年了,人來來去去……碎得……沒有任何結果和意義……他說:
寶寶,你的眼睛真藍。
她伸出手。像那南邊的海。
神之海。
“……那個潘舒約,她的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噢,前些年她因為生不了孩子,在丈夫那兒不得寵,又想回來做點情報工作,失手,死了。”奇瑞亞回答。“啊,果然。是有這麼一件事。”溫霓回答。塔提亞收回手。她的身體抽搐一下,但一刻不停,掠過所有人,朝船的另一邊去了。在她的腳步後,那油布下的人影緩緩起身,長發下落,如墜下海中升起山崖的海水,眾人瞧著,而奇瑞亞緩緩低身行禮,道:
“殿下。”
安伯萊麗雅沒有回應。她直起身,看向天空。四周明淨,海面平靜遙遠而兩岸皆是潔白的沙岸和綠山,她略張唇,而後,道:
“……我接下來需要幹什麼,”她說——盡管眾人對她恭敬似乎她是這兒的權威,但她的言語無處不似在接受命令:“奇瑞亞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