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閃過,消逝的聲音令她打了個寒戰。她終掙紮,抬頭,看見母親面上的淚痕,身體麻痺,不動,被一種寒意貫穿。
……不過,這得等到很多很多年之後,她才會知道,那感覺就是心痛了。
“你母親不希望你過多跟奇瑞亞她們接觸,主要是因為她們相信有關你的一個預言,”她想了想,坦誠開口,面有歉疚:“過去沒有和你非常詳細說明過,主要是怕你年紀小,被嚇著,或反而感到負擔。不過在孛林這些年,你應該也偶爾聽過吧?”
隊伍浩大 ,衛兵中騎兵步兵俱有,佩有花飾,在警戒中多一絲節慶的柔美風采。安伯萊麗雅和昆莉亞騎在王女座駕後,尚在宮前林區,道路仍長,步履緩慢,她便轉頭,略同那孩子閑聊。
“……您說是,那個‘天命之王’罷?”她回答。昆莉亞點頭:“正是。”
安伯萊麗雅神情淡然:“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雖面色時常如此,昆莉亞已發現她在談話時通常是以謙卑而承接的姿態出現的,積極在對話中提供自己所知的資訊,絕無賣弄和顯擺的意圖:“其實,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想知道到底什麼是‘天命之王’。奇瑞亞女士告訴我,那是註定的,偉大的王的意思,後來,我便想知道,是什麼是‘偉大的王’,但,說實話,直到現在,我還不太明白。”
昆莉亞啞然失笑。她見安伯萊麗雅轉頭看向厄德裡俄斯,面有思索:
“其實,母親應該是很了不起的王者了罷?但,就我的印象,誰也不會說,她是個偉大的王。”
昆莉亞嘆息。
“人們都覺得她有些太理想化了。”已至如此年紀,她不再有力氣憤世嫉俗,而將全部的精力都積蓄一身,為做好自己的工作準備,只不過,與這般少年閑談,總歸會漏出些心音。
“……但,我想,比理想化的王更偉大的,”她的面上露出絲和平時穩重不類的淺笑,感慨道:“只有不需要王的局面了罷。”
安伯萊麗雅思索了一會。
“如果‘天命之王’,是那種可以領導人們作戰的強大王者,那必然是沒有王者的局面最良善不過了。沒有戰爭,沒有精於戰爭的王,無疑是母親最喜愛的樣子。”
她努力去理解母親教誨的方式令昆莉亞有些擔憂,又十分疼愛。若她這樣想,起碼往後奇瑞亞不至於再煩擾她了——如此想,後來一途便是靜默前行,快至街道上,那明亮,繁花錦簇的景象似一幅關於喜樂的朦朧畫作般鮮豔而來。她面帶那祈願般的笑容,雖不願如此,仍,出於職責,對身旁那孩子開口。
“雖然今日警衛如此之多,刺客得手的可能性幾不存在,但如果引起騷動,對民眾的影響很大,因此,進入街道後,還是要小心。你不像士兵般穿了盔甲,一會身邊,好奇的人必然也多,還要多加防範。”
那孩子聽著,沒有答話。昆莉亞奇怪,只聽她道:
“這街道是不是太擁擠了些,昆莉亞閣下?”
正是時,隊頭已逼近第一條繁華街道,昆莉亞的目光也恰好落在其上,已驟變面色。約是同一時間,前排座駕伸出一隻手,其含義是:暫停。
厄德裡俄斯已發現異樣,昆莉亞驟變神色,舉旗,呵斥身後隊伍:“——停止!”
然,為時已晚。一陣驚叫聲從街遠端傳來,越來越高,在越過某一界限後嬗變為了慘叫。昆莉亞面色一沉,迅速揮手:“發生踩踏了,疏散!”
可這並不容易——甚至是至極危險地困難。人流像洪水一般迅速倒來,起初是三兩個跪倒在王女的馬車下,四五個穿行在為首的馬隊中,而後迅速失控——車輪下的人讓馬車不敢掉頭,馬隊中的人群驚動了戰馬,一時前方亂作一團,聲音遙遠,無法觸及最末的隊伍,而正在馬隊掙紮時,人流卻已湧入,迅速蔓延,堵塞了後方。
“——殿下!”
昆莉亞四面受敵,心中愕然:她迅速便明白了,當前情況,她已顧不得百姓和士兵,只能保住厄德裡俄斯和安伯萊麗雅的性命。受難民眾爬厄德裡俄斯的馬車,鑽進車廂,爬上頂蓋,眼見馬車甚要隨馬的發狂和中心平衡翻倒,那醜男人不得已只能開始用劍柄將一個個民眾打出了,而最後,她知道——那刀見血的時間,恐就在下一刻。
這入內的街道也不寬,下馬沒有保證一定能生還,此時最可行的方法,竟是——
殺。)
使前排的幾批人無法行動,後面的就可以疏散了。
——誰做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