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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似故人 (2 / 6)

“每個人都……所以為什麼,那……”

她仍嘟噥。“昆莉亞畢竟有過龍心,我們能比嗎?”瑪文妲說。她咂舌,然後向後努嘴。

“安克塔?”瑪文妲笑了笑,顯冷酷了:“她有病,你也知道吧?”

她松開手,向前指:“與其說她是女人,不如說她是男人——別想這麼多了。”

她引著她上馬去:“你好久沒出來了,散散心去。”

很難確切講述這件事是從何處開始,但細致想來,無非是死亡和放縱——早在七、八年前就開始,那些機體功能退化得早,但在一般生命的時序年齡裡只能說是健康的幸運者,開始在無人處痛苦她們被集體拋棄而邊緣化的宿命。她當然是看見過不少的——但從沒想到會落到自己頭上,起碼不是這麼快,而且這麼劇烈。她假設這會是一抽絲剝繭的過程,實際上更類似於病來如山倒;這也罷了,畢竟當年蓮鍥什等人,最末的階段,情景差不很多,只是放到她這兒,這倒下的山好像自己的意志,刻意且瘋狂地用那石砸她的胸口,使她不可在生命的昏醉中感老之將至,而忽然被扔進了那生命終點的海灘上。有人說衰老像緩慢沒入海洋——對她們來說,那更像忽然站在海岸邊的懸崖峭壁上,然後四面楚歌。沒有任何能退卻的地方,而跳下去,註定是粉身碎骨。

她是在一次原野傭兵戰上負傷的,接連兩年小型的,互相試探戰役的收尾作戰,很簡單的騎兵沖鋒,到快結束時都沒任何問題,她已帶馬回到己方陣營,甚開始暢想休假諸事,只口中殘留血氣,而感連這往日最曼妙的幻想都開始失了其確切感受,這時,正有隻流矢,非是從敵方陣營,而是從——己方陣營背後的山丘上,直沖她腦後來。她反應倒是相當快的,閃身便躲,但那箭,竟就對著其路徑,恰好射中了她戰馬的頸。她暗叫不好,因護具剛解了一半,右腳還掛在上面,趕忙去抽,然正逢在一石堆旁,陸面不平,她手慢了一步,人已倒掛在硬石上,下一刻,兩面的重物,硬物,倒作共處,使那石塊成了她右腿的刑場。

自然是有人要殺她,第二箭已落下,所幸周圍有人注意,連忙舉著盾過來將餘矢擋下。她那時感自己的腿幾已經廢了。

日將暮,山丘上隱蔽極好,這射手自然不曾被找到,逐漸作另一起‘兄弟會’內應之事不了了之了。

“你也是怪倒黴的。不過也是,”瑪文妲騎在她身旁:“人怕出名豬怕壯。”

她極厭煩地在前開路。倒也沒這樣出名,如今騎行在達彌斯提弗的路上,誰又認識她?上午十時,城市沒在最繁榮的熙攘中,出城的路比平日去著慢,但正在她想時,確實有人抬頭,用那奇異的目光看著她,使她蹙眉心驚。各式目光,意味不同,來自年女人,男人,老人,少年。男人打量而計算,看雙方力量博弈的變化,女人看傳奇和中砥柱的倒塌和逝去,醞釀擔憂和疑惑。老人看歷史,少年看未來。變化,計算,變化。

她閉上眼。

“——奇瑞亞呢?”她別過頭,不再看地上,而看瑪文妲了:“她不至於也退休了罷?”

“退了。”回答如此:“她比你還能折騰自己,操勞過度,身體早不行了。”

她聞言覺得奇怪了:“這怎麼可能呢?她化過龍啊。奈初維呢?我記得她也化過啊?”

瑪文妲答:“都退了。剩下的都是些體格特別健壯的,主要也是為了交接工作。”她跟她解釋:“你這些天都在屋裡,大約不知道罷?昆莉亞因考慮到混軍問題,叫特意訓練的新兵團都留在達彌斯提弗,這次去納希塔尼舍,主要帶的都是男兵。”

她的眉頭蹙得極緊。

“她在想什麼呀?”她怒道:“而且她不過是副司令,總司令呢?安多米揚同意?”

兩人已至城門,有陰影灑下,瑪文妲向前,只留側影給她,道:“總司令只要能贏,就無所謂。”她語氣輕松,塔提亞卻能見其面上沉默。瑪文妲抿唇:“罷了。護衛達彌斯提弗也是護衛,不過不是上主戰場而已。”

她們過橋洞時,瑪文妲對她轉頭,面上半明半暗:“就這樣過去罷。上回涅寧沙那件事,對昆莉亞打擊很大。她覺得……唉。”

她顯然不是完全釋懷的,將話嚥下去了。

“涅寧沙找了個男人,難産死了,她忽然記起——好像我們也是女人來著。昆莉亞對自己的誓言非常重視,她覺得,既然我們要保護女人,怎麼能讓女人上戰場?”瑪文妲說著不由笑了。

隧道在前,光亮尚未來。塔提亞驚得說不出話。

“但我們是‘鬣犬’!”

她批判道。女人?

這身份,四十年前就放棄了!瑪文妲沒說什麼。她想得顯然比塔提亞複雜些;她想到她死去的戰友和床上殷紅的血。她想到她戰友複雜的淚水,雖然她在軍中,算是比較能說會道的,但這實在超乎了她的語言能力,於是她再也沒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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