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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問天命 (2 / 3)

“罷了。”克倫索恩搖頭,合上她的手,終是徹底妥協:“我當然不怪你,也不懷疑你——只是事關龍心,欲利用你達成目的的群體實在太多,我不得不防些,也望你原諒了,安鉑。今日多謝你,才救了維格的性命。”

“正是如此。臣欠少殿下救命之恩情——那還請你少囉嗦些了,克倫索恩。”

維格斯坦第開口,聲音柔和,嘴角含笑,目光卻寒冷,克倫索恩不解,那站著的人卻若無其事,躬身回禮。

“應該的。”她道。

總理大臣仍看著她,深望她容姿外貌,眼神最末,已不知道是理性的觀量,還是種感性的恍惚。克倫索恩心中一動,欲使她二人分開,卻聽他已開口:

“殿下誠是先王的血脈。方才一劍,似慈悲之舞,足見您天賦卓絕。”維格斯坦第低聲道:“武學蓋世而忠誠謙卑,您方是如此年少,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還望您日後仍秉今日之心,繼續幫助尊母,平定天下亂象。”

四周稍靜,克倫索恩不解,由是安伯萊麗雅也片刻不答,藍眼無波,若思索。只眨眼,她複顯先前平和,略行禮道:

“一切都遵母親的意願。”

維格斯坦第微笑。善莫大焉。他感嘆。

克倫索恩不知他為何說起此事,而事實展現在他面前,亦以其直白的後果令他心中沉悶。他偏頭看身側那始終謙和平靜的少年,見她如慣常般似無分毫個人私心和情緒沖動的沉穩態度,尤感奇妙。莫不是常年的孤獨生活和頻繁的叮囑教誨,終於還是壓抑了這孩子的生命感知麼?她識大體,顧大局的姿態非但沒有任何犧牲之意和磅礴之情,而全是自然,甚冷淡——幾像所有事物都已犧牲了。他為此膽寒而愧疚,抬手對二人道:“你二人都累了,何苦現在談這麼沉重的事?”

他轉頭對安伯萊麗雅一笑,溫和歉疚:“是叔叔不好,主次不分,你今晚這樣累了,還拿如此繁瑣之事盤問你。你今天立下大功勞,便在軍隊裡,也應有封賞,你若有什麼需要的,日後同叔叔說便是。”他盡量平和道:“今日先回去休息罷。”

她聞言,未有分毫拖沓,行禮便準備離去,告別之語,仍是同先前般堅硬而忠懇:

“叔父也早些休息。侄女蒙您養育之恩,總理大臣的照看之情,豈用回報,唯願能盡心,效一二之能。”她再垂頭,而後轉身離去,道:“敬神慈威,兒臣先行告退。”

她一出門,克倫索恩便癱坐在椅上,聽維格斯坦第不知緣由的笑聲,再也忍不住埋怨,側目同他道:“你怎麼在她面前提及這種事?”維格斯坦第發上仍殘留濕氣,笑而反問道:“那要先問問她如何刺出那‘慈悲劍舞’的了。”克倫索恩蹙眉:“安鉑不是說了麼?她看聖母教會軍隊訓練所學,那處原先便是父親留下的軍隊,學得他一二劍技,也情有可原。”他聞言哈哈笑了,令克倫索恩吃驚。

“聖母教會的軍隊——真是懷念!”維格斯坦第起身,走至窗邊,外望夜色。唯月光照亮湖面,依稀見那棧道,通達對岸。他凝視些會,複回頭,似笑非笑同他道,面色深沉:“你父親的劍技,豈是那麼好學的?連他自己也說不出自己如何舞劍,旁人如何能學?四十餘年了,唯一真正學會的,也就是你昆莉亞姨,如今,少殿下卻看一眼就學會了?”

克倫索恩啞口無言。“那果然是主戰派早已聯絡她?”他頭腦空白,甚覺過去三年化為泡影:“那孩子難道一直在同我說謊,偽裝麼?這也太駭人了。她雖然性格仍孤僻,不向人敞開心扉,但我看著也不不似說謊,且她若要說謊,豈非日日夜夜都必須偽裝不可?若能至此——”他嚥下不言。

城府也太深了些。這孩子還尚不滿二十,而甚有十三年是在健康那不自由的束縛中!

“不。我不是說她在說謊。”維格斯坦第見他面色慘白,感他作為長輩的重任,不由失笑:“同我先前說的一樣,”他垂目道:“她天賦卓絕,就像你父親,包括對母親的忠誠,也像。”他笑笑:“這難道不是好事麼?”

兩人無言,皆醞釀著言外之意。終是克倫索恩嘆息,扶額道:“你也不應在她面前提父親。”維格斯坦第輕笑:“她一向叫你叔叔,如何不能提你父親?她遲早會知道的。”

二人對視,俱是無奈而幽深的模樣。他聽維格斯坦第平淡道:

“而且此番,她要正式出現在世人面前了。她生得如此模樣,對誰能隱瞞呢?”

克倫索恩難答,唯無言蹙眉。維格斯坦第複回頭,看向夜色,複低聲道:“我此番去蓋特伊雷什文,知道了許多,也,越調查,越相信那預言了。”

“相信?豈會?”克倫索恩驟驚,此夜前半的寧靜皆似幻象,只餘如今他眼前的種種驚雷。

“你莫非相信她會奪得龍心,使‘鬣犬’等等如願以償麼?”

維格斯坦第回頭看他,面上含義莫測,稍靜,後搖頭,道:“兄弟會,還是想要白龍心,相反,‘鬣犬’想要的,始終是血龍心,這都有深刻的歷史原因,但,你父親的龍心呢?那顆黑龍心,誰在尋求,誰能繼承?那預言的結局,說的是,‘日分正午,天火焚魔’,怎麼也不能認為,王女殿下代表的是魔,那被焚燒,擊毀的,另有其人。”

維格斯坦第略看自己手心,語氣稍黯:“事已至此,我早已不抱希望,眼下的局面可由和平手段解決。戰爭近在眼前,一切的改變,都要從過往的廢墟上開始。”他抬眼看克倫索恩,果見他的迴避和退縮,心中無奈而憐惜。

“戰爭需要一個領袖。你做不了那個領袖,你妹妹也做不了。若有一個對你們忠誠而威過群雄,既能帶領我們走向勝利,又能統一如今我們尤其分裂的兩個群體,女人和男人,豈不是天降福星,真正的——天命之王?”

克倫索恩垂首,嘴角顫抖。

“哪兒會這麼容易?”他苦笑。他怎麼可能沒想過?看著這孩子,越長越高,越來越敏捷,結實;看著她的生活中好像沒有等待和服從以外的事——就好像她被從她的命運中剝離,如今只能無心地漂浮!而且她的樣子——女神啊,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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