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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問天命 (1 / 3)

夜問天命

“……你怎麼會在地下儲水池?”

他問,姿態緊繃,背後的窗映出他的白影,交疊一簇深藍。

被問話人垂頭,似因禮節沉默片刻,而後清晰,平緩答道:

“我原本在僕人中幫工,臨走時忽注意到有幾個人行動異常,便跟上去看,見她們向樹這兒來了,也不知是為什麼。我經驗不足,看到她們捉住了總理大臣,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已經來不及通知衛兵了。”

他嘆息,面上又贊許,鼓勵地點頭,百感交集,竟似有些痛苦。

“那,你的劍是哪兒來的呢?”

他問,雙手交疊,坐著,面上仍是十分親善的,手上的青筋卻難消。

她仍維持原狀,平靜,恭敬,而幾無情感地回應道:

“我在靠大琴的平臺上尋到了劍,便帶在身上了。”

“虧是殿下機靈。”維格斯坦第在一旁裹著毯子,輕松玩笑道。公爵回頭,用一種似埋怨的眼神深望他一眼,繼而以手撫面,更是長嘆。

“那……安鉑。”他垂首道,聲音沉重:“你是如何學會使劍的?”

是不是主戰派又尋到了你?是不是‘鬣犬’還是跟你有聯系?

她搖頭。她站得直,但不給人挺拔的印象,反幾顯恭謙。夜深了,那藍色的影映在窗上,似鬼火漂浮。

“只是幾年來,每去‘聖母’教會聽佈道,路過都能見那兒士兵操練,看多了,久而久之,似便會了。先前不曾實際使用過,今日是見到總理大臣處於險境,叔父抉擇兩難,故鬥膽用劍。”

他抬頭,見她略恭身,長發掃過面上,蓋一層深藍陰影,雙目略閉,姿態恭敬。

“——我深知此非母親和叔父所願,望叔父諒解。侄女在此謝罪。”

維格斯坦第坐在側邊,靜默看著,眼神似調笑,無奈,而又極深沉,富考量。被注視的人不曾抬頭,也如對任何投向她的目光都略不在意,只維持此姿勢,以表心誠。克倫索恩久久無言——他不知如何回答,甚至不知如何思考,最終,仍只能嘆息。

他向後癱倒,仰頭上望,對她抬手,聲音虛弱:“抬起頭,安鉑。不必如此。”

他以手捂住唇,不住點頭,說:“你做得很好。你拯救了整個局面。”他看向她,正是時,她也抬頭,兩人對視,他見她的面容,那輪廓,那淡漠,那無情而又極有禮,孝順,謙卑,樂於助人奉獻的樣子,語塞了。

“叔父可是有煩惱?”

安伯萊麗雅問。維格斯坦第不由笑了——公爵無言,久望著她,見到夢影和現實的重合。長夜漫漫,似仍要跋涉。

他閉目長嘆,再直身露面時已不再是領袖做派,有些許威嚴和審問,而全然是長輩風格,半是擔憂,半是焦心。他前身,握住身前人的手,感其身,終有一動,似是不慣,吃驚。她的手很冷,堅硬粗糙,實難看出是平日做活所至的痕跡,還是揮劍的劍繭。

“我唯一的擔憂,就是你可能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利用。確實無人唆使你用劍習武,也不曾有人先前知會你此事麼,安鉑?”

他坐著,這少年人站著,兩人對視,一望之下倒使他的意圖顯澄明可笑了。他想要用對視的方式,看她是否有向他隱瞞什麼,何異於問那至清的水裡面汙濁的痕跡!那深藍,空澄的眼在他面前便如浮於夜中的潭,時刻提醒注視人關於自我存在的事實。他許是靜了許久不曾開口,因這眼實在奇異,既深而淺,繼幽暗而透徹,既有不出世的天真,時而又顯老成了,注視之後,感念之間,人往往不得不,在企圖捉住著眼睛主人的過程中失敗,而後僅僅,看見自己。

他嘴唇翕動,這少年卻先開口了:

“先前陪羊倌牧羊時,閑來無事,曾試用木棍,模仿先時所見的動作。未曾同叔父報告,因是此類機會情形不甚多,不願增添叔父掛心。”

維格斯坦第又笑了。克倫索恩幾顯無話可說,進退兩難,移開目光,仍握著她的手。

她規矩道,又作一二解釋:“再者,我也願見路上情況緊急時,可幫上母親和叔父的忙,最少,能護我自己,不多增繁難。”言說時,目光向下,如是平穩有禮,尤為是最後一句,其忠心赫然,公爵聽罷,深感自己再追問,甚是不通情達理了。他聽她道:

“母親和叔父,最介懷龍心現世。叔父若喚龍而出,砍斷神恩,此事當成真,我故而判斷,理應趁匪徒不曾注意我,冒險一試,為防此事,應是妥當,除此之外別無他想,萬望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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