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她在問母親為什麼還沒有回來——她在問母親在哪兒——多美妙!
我們的小殿下會說話了!
她在身後,只有吃驚和聆聽的餘地,看著這孩子走到侍女面前,見四個人耐心,幾無法互通地談著話。
“你母親在工作!”
她們道;她的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傳達出顯而易見的無知。這句子重複數次,仍無果。她看見這孩子抬起手,指著耳,然後搖了搖頭。
你聽不見?
那孩子張開唇。
“——不。”
這詞吐出來,像開花,但此時這個慣常面無表情的孩子面上有了絲艱難,像這是最難的事。她搖頭,點頭,搖頭,留那三個侍女,和這個從未入內的聽眾在極度的驚奇中。
“第二個詞……”
“第二個詞。”
你說了個第二詞!殿下!
她們徹底將原先的問題忘了,喜極而泣,爭先恐後地將孩子抱在懷中,她,站著,則能像從雲中眺望般看見下邊的情景,見那孩子在手臂的簇擁中抬頭,面色冰冷,似在思索,嘴唇幾次張合,仍無果。她看著,久久不動,天色已黑。
你怎麼會是個啞巴——你怎麼會是個傻瓜——你怎麼會不長大呢,殿下!
“你生來就是要當國王的!”
眾人道,她低頭看進那藍眼中,忽有失墜之感,在這瞬間,恍然大悟:她的意思是,她不是聽不見,而不是聽不懂。不知怎麼,她就是明白了,但那瞬間,未能說出口,而也感眩暈,捂住了額。笑聲還在持續,夾在哭聲中。她再抬起眼,嘴唇翕動,看著那孩子的眼,做出了個手勢,指向門外。
孩子看著。毫無疑問,現在,她開始産生注意了,不像從前。她被這孩子注視,竟有些緊張,手指不靈活,但仍動著,比出嘈雜的景象;會議。她企圖說,擺放桌面,圍繞人群。那孩子始終注視她,面容沉靜。
她收回眼,心中茫然。孩子開始掙紮,侍女放開她,由她走到床邊。
“我得走了。”她看著一切,忽生硬道;侍女向她告別。她走至門邊,忽回頭,面上複雜。
“請你們,盡量不要傳播那個說法。”她艱澀道,略微看向那孩子的方向。經此一言,眾侍女恍然醒悟,向她賠禮道歉。
絕無此意——只是——
太過高興——
“沒關系。”她也行禮:“多謝你們,願一切順利。”
她開啟門,此時外面便再沒有光了。她外出,大步走過庭間,花葉紛落,餐廳無人,遠處,直至宮門處,都沒有絲毫燈光,司空見慣的場景,不知怎麼,驟然使她心驚。她經過視窗,略微回頭,嘴唇微張,似見那窗內,一簇藍海照著她。她已大步經過,因此那情景轉瞬即逝,唯留些許印象。之後,她回到房間,開啟信紙,填上之後的話:
……難以置信。
她重複這個詞:我認為她開始生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