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王下天山
銀馬長著如柳的頭發,
骨已枯朽,四肢脫離軀幹,
發絲仍在風中飛絮。
白山下行的山道上矗立沿道的木樁,捕獵網埋藏其下,迄今多年未用。只有一二為生命無心機緣所捉拿的野獸蒙其籠罩,同雪下堆積的白骨纏繞。白山,這座從蘭德克黛因中部蔓延至北部幹支繁茂的山脈群時積蓄數十年冰雪不溶,而,在這個十年中,天空被彌漫,不透光的雪晶白霧徵用,乳色雲光同不暗之夜般覆蓋四處時,情況只更為險峻。若在往年,山鎮中奉‘記錄者’一職的男子會在木本上刻下那年停滯的降生,病倒的幼童,並記錄,這是個寒厄之年,生産停滯,哺育的生命難活。
但現在不用了。
為雪掩埋,騎手和坐騎倒臥一處,
首尾相連,再不分離,
蜿蜒至雪原的天盡。
“駕!”
一個少年的聲音在潔白雪原中寂寥回蕩。他揮鞭的聲音,泛熱氣的喘息與周遭一切乖離,掠過銀白高樹上積攢的雪堆。冰晶震碎,落在他留下的馬蹄上。北風呼嘯,飛溢的雪花再度將出現的痕跡的掩埋;如此就是白山緬懷和遺忘的方式。無數的屍骨和靜夜中的結末被埋藏在千年霜雪之下,骨同雪一般白,引人不斷向前去。
若,空中仍有迷惘的靈魂,想知道這無雨的白荒中,世界已變成如何模樣,而進入這少年的眼睛,便可隨他疾馳的軌跡看見中山丘陵中漸顯出的聚落痕跡。木樁越發多了,石屋在雪掩的山林中間或出現,像人和自然孤寂亙古的對話。他面容年輕,焦急,催動馬鞭,彎過盤山道路,飛馳向前。雪原行得更深,更深了,聚落的鐵器開始在門廊前出現,人聲遙遙,在寂靜空中回蕩。
“駕!”那少年催促,迎著冰冷的寒風。
顏色不辨認白山的春冬,
只為我們的馬蹄聲,
標記來去的始終。
他拔出腰間的號角,吹響那骨作的器具,用盡全力吹響。
“敵襲!”鳴聲三響,他放下號角,向聚落四處大聲呼喊道:“哨兵在山後看見北方的雲氣——有地行龍從北部平原上來了!準備作戰!”
那是個寧靜,清冷的早晨,聚落先前沉浸在深冬的慵懶中,被他的到來激起了埋藏凍土下的熱泉。巖層迸開,水花四濺。人群從屋中湧出,交換狀況。有人奔上塔樓,用聚光的長筒,看遠方的天空。
“是真的!是山盡頭的那群人——能看到原野上的灰塵——速度極快!”
另一個人舉起手,向天空,仿看見白日中的啟明星,高聲叫:“那兒——那個光電——是飛龍!他們還會要快——”
“快去找他。”人群絮語:“快去找他。他在哪兒?”
“不知道!他說他最近要研究個什麼問題,最好不要去打擾。去找副長!”
天空中的亮光像眸光閃爍。
永恆的孩童,
睜開穹隆中的眼,
已不再是少年。
那少年沒有停留聚落中心。他再次驅馬向前,一直穿過聚落帶狀的居民區,朝著山上的白林間去。冰封世界中只有鷹群的身影,風雪呼嘯,至於寂靜,但至更深,反傳來汩汩水聲。
少年跳馬而下,緊握號角。
“明尼斯!”他叫道,撥開葉片凍結的冰網。葉冰不似別處凝結,反沾柔軟水汽,溫熱的白霧從林洞中飄來,拂上他的面,便帶來一層粘稠的水色。這熱氣使他慣於冰凍的手腳頓失氣力,在呼喊時跌倒在地,只有強烈的心願,仍驅著他向前伸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