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的龍群要打來了,請你幫幫我們吧——”
沒有聲音回複。少年深感苦澀。其餘人是對的——他們有什麼理由,要求這個人——這個曾經叫明尼斯的少年來保護他們?
所有人都知道在‘來龍’發生時,整個白山都曾覬覦過明尼斯的龍心,像現在那些更北邊的人一樣。那些倖存的成年人滿山追捕明尼斯,要將他的心取出胸膛。
沒有任何深入白山的成人再回來,只有風雪中撼動大地的響聲,訴說著曾發生了怎樣的戰鬥。風雪停止後,那個少年回到了聚落,若無其事地,繼續同倖存者在一起生活,只是暗中,所有人都預設了,這個乳名叫做明尼斯的少年,是聚落的領袖。是他設法團結了白山中部所有的城鎮,是他指揮修複了毀壞的房屋。他督促各個聚落的居民簽訂條約,不隨意化龍,仍同曾經那般,過正常的捕獵貿易生活。
自然有人不滿——但那些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只有那山一般蜿蜒,山一般移動的影,落在夜間的房屋上,像道黯淡的銀河。只要見過這場景的人,不可能不對他生出敬畏。只有見過這場景的人,不可能不生出恐懼。
這少年就是其中之一。在‘來龍’之前,他就認識明尼斯,這個遠近聞名的神童。他看見明尼斯逃離聚落,看見他回來。
在內心深處,他知道,明尼斯,也許已死去了……
君王蛻去裹身的銀蛻,
“何必這樣心急?”
他向下跌去,一雙手卻扶住了他的身體。這手溫和,卻無比冰冷,奇怪在這溫暖的環境中,手指卻比冰還冷,使少年顫抖。他半跪在地,融化的腿腳無法支撐身體,溶解的目光依稀辨認面前景象。他看見一處幽靜,盛水的石室,四周的植物露出白衣後的深綠,像只在想象中出現的遙遠幻景。少年幾乎痴了;水下,璀璨的明石在藍光中燃燒,照出他從未見過的焰心。他僵硬抬頭,銀發在他面前垂下。他看見一個身材修長,高大的男人,金眼閃爍,渾身如玉般剔透潔白,對他露出笑容。
啊。他對自己想到:明尼斯可能死在了那。
但米涅斯蒙回來了。
米涅斯蒙的銀轍刻印大地。
“見諒——我前不久才意外發現了這個點火方法,但不知原理,故沒有告訴眾人了,不是有意私藏。”
男人轉身向室內走去。少年懵懂跟上,腿腳酸澀,依稀道:“請您幫幫忙——米涅斯蒙大人。”他酸楚道:“那邊的龍很大。您不出手,我們恐怕——”
男人抬起手。少年寂靜。他的眼神掃過室內簡陋的擺設,看見牆邊一張石桌上展開的圖紙,四處,擺著三四書籍,更邊緣,是張只容一人的小床。圖紙極寬,極長,恐可共幾名記錄者用上數年,然而現在聚落中已沒了記錄者,所有的紙張,都到了這張桌上。
“我上次給你出的題目,你想得怎麼樣了?”
男人輕松問。少年一愣。
生命何其殘酷,
枯榮未嘗
使心靈知其始終
仍,此眼
問詢起源奧秘。
“……還沒想出……確切的結果,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或者說……”少年勉力道。生死關頭,他一時無法回想起前日花費許多夜晚思索,在地上演算過的問題。他很享受這個過程……起碼,它讓他忘記了許多苦痛和未知,並且,這也讓他有了正當理由,來這個男人這兒,再問詢些他最近在做的,對其餘人來說是秘密的事。
他是多麼不一樣!他的生活多麼簡單而又無窮。空氣中散發著幹淨,冰冷的香氣。跟他說話,少年總是覺得,自己很小。自己的痛苦和身體,就像在一個確定的世界中,沒了感覺,只有存在,因此,再不煩悶了。
“只有一個範圍。”少年恍惚道。他似已能聽見天空中的隆隆響聲,昭示龍群的來到:“——不是現在,米涅斯蒙大人!我沒有算出結果——我算不到,只有……這個答案,可能比什麼大,可能比哪一個確切的數字小——但您要我算的這個數,是不存在的——!”
他幾乎哭了出來:“不是現在!”
不存在……
他站立在白山的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