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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旗在原野四處飛揚，火光大作，如將眼前之景染成明暗相見的夢檢視騰。喊殺聲同金戈聲一道，接連不斷地湧進他耳中，仍持作先前朦朧思緒，只有那一線執念，他憑往來的經驗直覺，選了條昏暗，隔戰的小道，與那火色藍花的戰原擦肩而過，奔向林木如羽，掃過天空的遠方。戰爭和這飛馳的獨騎間，只隔了一條漆黑的河流。天空中翺翔揮灑著灼熱的濃雲，這河水卻聲音靜謐，潺潺流淌。
馬忽慢了……他心中緊張，抬手催促。
——別停！
他扯著馬漆黑濃密的鬃毛。
——給我歇口氣！
那男人——或者說，這匹馬回道，對他的指使不置一顧。他馱著他踏下草地，停在河邊，將口沒入水中，大口啜飲。
——要怨就怨你自己罷。是誰剛剛將我的喉嚨弄傷了……
那馬嘟噥。他沒有任何辦法，只抬頭看天遠端。火風吹開他的發，亦將黑天染如夕陽般紅，他腦海迷濛，見此景更是怔愣。見過數多戰場，他必當承認還從未見過如此綺麗的，其中諸物無論人兵鐵馬，都處在靜止和動作的不斷轉換中。戰場上各物，分明一刻也不停運動，但每分每秒都若無聲無音的凝固，便連天空的紅煙，時常也如被刻畫在暈染血橙暗夜中不消逝的一筆，恆久向觀著傳達其意圖，仿言這戰爭中的一切，其鬥爭，其痛苦，其澎湃，其死亡，不停留在這一夜之中，而將在人世中迴圈般……他抬起頭，眼前飛舞黑發，卻著實清晰地看見空中的雲氣模樣。
一匹馬。他未曾見過馬麼？自然不是。但這馬讓他震悚。它踏行天國，顯然便是這戰場火風的掀動和維持者，而恐沒有比他更適宜做這觀察的——這天空染諸多雲氣，底色黯藍似海的天馬便是戰爭的主宰者，統禦上下種種入內的元素，收放逡巡間萬人屍變起伏，事物作有色無聲，啟示般的死生變化。
——啊。你看見了。
他身邊，那匹飲水的馬抬起頭，同他並肩立著，看遠處那同他們無關而極其絢麗壯美的戰爭，夜同黃昏般綺幻動人，他一言不發，嘴唇分開，如此看著。
為何是馬呢？這些馬，誠然，都四肢有力，越野似風；自由，奔行四處，瀟灑俊逸。時間過著，忽然，從他們背後也起了亮光，他回頭看去，只見林木後亮起道強烈的光幕，隨之而來的是從天上降落的流星，深藍耀目。
——這不是真的。
他喃喃。他身邊那馬，情態自然如同這肅穆沉穩的動物，斟酌著。
——好吧。你也說了，這是個幻境……
他言語複雜，難以捉摸。一個夢，否則還應該是什麼？他們再度回頭，流星的藍光已將四野徹底轉換為迷幻，絕望，狂亂而撕裂的末日盛景，誰會說這色彩，融合這如夢似幻的藍色星光和灼熱燃燒的昏黃光譜，一旦落入人的眼中，尚能忘懷？
那匹天馬在流星中奔騰著。他的目光向下，見旗幟紛紛倒落，只在最後瞬間被流星的光芒照得清晰透亮，那藍絲上的人馬射手在一目之間坍塌為無，而天幕紛落，亮光穿夜時，他們站在河邊，見那最後一面大旗在小丘上飄揚。
天馬停蹄在那山丘上；衣袍展開，輪廓不可否認。那是個人影。他身旁的馬冷目看著，他卻不由戰慄，轉眼就知其結果。天馬奔騰，那人影便抬手，天馬轉尾，那人影也轉身——戰爭的化身，這天國魔景的締造者就在此處——他如今可說這一切詭譎究竟在何處——戰事如此悽涼，那始作俑者卻是沉靜，冰冷而灑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