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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默不作聲,又片刻不止地改變著它的濃度,角度和色彩。盡管心懷諸多雜念,全然不可說是真正全神貫注地在工作,在工作的最後階段他仍為這分配給他的任務之沉重感到驚訝。他沒想過要那個像米涅斯蒙的少年他很努力地在將他和他印象中的米涅斯蒙分開,內心糾葛)或者那個男人幫忙,但他可感到他們已沒入田中,隨在他身後。先前的交談和玩笑停止,取代是那接連不斷的動作摩挲聲。等他終於觸到田野的邊緣,日色已近夕陽,將他站直的影拉得極長。

四周無人,他轉頭,唯可見那男人走到他身邊,抬手取下草帽,目視前方,面上竟顯些嚴肅,不若先前輕浮。此目令他感複雜且驚訝,不願去思索他自己的存在,如此明顯又遙遠,不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他不願,也不敢於去深入感受此事的含義。他唯能見的是那男人,如是為區分般,未將長發同他一般散在身後,而紮成發髻,樣式對他亦是陌生,其間,穿著一根月白色的銀釵。他猛然別過頭,不能說是為心中那陌生感,還是見這顏色所生的抽痛。

“一個人耕十片地,實在是會使喚人,是不是。”那男人嘆道。他側身閃開,就在他顯然又欲以手觸他的肩時;那男人寬和而無奈地笑。

“也就你這種為了老婆什麼苦也能吃的能忍下來……不!”他調侃道:“就是因為你為了家庭什麼都願意,他們才這麼針對你的。唉,傻瓜!”

他蹙眉看著他。“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餘光中,他能見到那米涅斯蒙模樣的孩子面露好奇,願聽二人在談論何事,心中更有忌憚,目光略黯,伸手將他這‘朋友’拉向前。

原野上昏黃帶紅的光灑在二人面上。他垂首,將聲音閉鎖在二人之間。

“你知道什麼關於……這地方的事?”他低聲道,眉頭緊蹙,因不知如何鉚釘他的問題。此處為何處?若問詢夢境中的狀況,豈非對一現實中虛構的狀況自投羅網。

那男人露成竹在胸,平和的笑容。那月白的釵仍恰如其分地鑲住了他的頭發,故他抬手,唯能抹去一二碎發而已。他凝視這張面孔,見這笑容,熟悉,應然,卻又神秘而諱莫如深。

男人朝他微笑。

“當然。”他道:“這兒是‘中府’。”

言語難形容剎那他心中的感覺:那是種無緣由的驚悚空洞。怎能不如此?因這不是他可預料出任何已從笑容中透出的危險答案。“中府。”他重複這詞語 ,古梅伊森語的拼字法則可勉強使他理解其含義,腦海卻不可抑制,唯其字音回響,未指明處,不見真實。

“說清楚些!”他急切道,手指已伸出,姿態焦急,然背後忽生草野分合聲,顯有人來臨。恍惚分神一瞬,那男子已翩然脫身,雙手輕翻,又將那大草帽扣在頭上,唯留那該說不說,徒增疑慮的唇瓣,仍含笑。他不理會他的訴求,又是轉身,自始至終不曾叫其餘任何人見到他的面容。

“大哥來啦!”那少年笑道。

他,相反,並未轉身。音聲傳達一瞬,他血流僵硬,某種預感傳達身內,使他消了運作的力氣,只聽其腳步聲漸近。

“父親。”來人道。傍晚的風穿過原野,吹起他的黑發。他感心中酸澀,空落,默唸這個使他愧疚,複雜而思念的名字,屬於他唯一一個兒子——豈止在這個幻象中,他不敢面對他被即將被篡改的形貌心神?哪怕是在現實中,他想起他的兒子,依舊是一千年前,葳蒽山上孩童的模樣。

克倫索恩。他嘆道。兒子的不完整,是母親受難之苦的雙重寫照,他的遺憾又是父親確鑿無疑的罪證——為此他怎能不慚愧,不感進退兩難?他仍沒有動,草野的動作停了。

“父親?”這年輕的男子聲音繼續。他張唇,欲道那名字,他身旁的男人卻先一步開口,道:

“喀朗。好久不見,長成個男子漢了。”暮色降落,遮了眾多面色,亦包括他面上的驚愕。他轉身,但天色忽昏暗,他看不清面前那年輕男人的面容,只有他的輪廓,還隱約從黑暗中透露出來,陌生而熟悉。

喀朗?

他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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