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聽不見聲音後,聶遠這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坐起,映入朦朧睡眼之中的,是花叢盡頭那個在水一方的亭亭倩影。
這倩影便是蕭雨玫,她此時正站在離聶遠不遠處的露華池旁。卻見她將溼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背後,身上只搭著一件粉白色的絲綢長袍,盈盈一握的腰間以綢帶輕束。
聶遠連忙低下了頭,然而他起身的聲音已被蕭雨玫聽見,蕭雨玫微微側過頭向聶遠道:“你醒了。”
聶遠相顧左右,支支吾吾道:“在下……蕭堂主……蕭堂主怎麼在這裡?”
蕭雨玫風輕雲淡地說道:“這句話該我問你罷,我每夜都在這露華池旁入眠,今早醒時,才看見你也在池邊。”
聶遠當下慌張失措,連忙回憶起昨晚歸來時的情景,只覺並未看到草地上另有他人。他猶猶豫豫地想要解釋,又覺說不清楚。
蕭雨玫走到池邊,輕輕蹲下身拿起池邊放著的碧花簫,用它指向聶遠身旁不遠處的一棵桃樹道:“我昨夜就躺在那棵桃樹的枝杈上,你就睡在我樹下。”
聶遠雙頰發燙,訕訕說道:“在下實是未曾看見,真是……”
蕭雨玫忽地打斷他道:“你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她說話時仍十分平靜,聽來倒是並無責問之意。
聶遠猶猶豫豫地說道:“就是……剛剛,剛剛醒來。”
蕭雨玫一邊繞著池塘往另一側的花叢中走去,一邊說道:“那我剛才沐浴,你沒有看見罷?”
聶遠想起方才那簫聲,才知蕭雨玫定是一邊在池中沐浴,一邊悠悠吹奏。當下應道:“在下一睜開眼時,堂主便看見了……”
蕭雨玫微微點了點頭,一邊緩緩邁步,一邊說道:“我要更衣挽發,你還不迴避?”
聶遠連忙應道:“是……”說著連忙爬起,背過身往遠處走去。蕭雨玫見聶遠這三日來,一天比一天的模樣更是痴痴醉醉,心中欣然而喜。
待她穿好了衣裙、理好了頭髮,看見聶遠正遠遠背身坐在一棵桃樹之後。她慢慢走到跟前,又款款坐在了聶遠身邊,聶遠一愣,蕭雨玫輕輕按住他肩道:“這是最後一日了,你想問些什麼?”
聶遠想來想去,這兩日除了武功大進、瀟灑快活以外,再沒有別事要自己操心,也不再有什麼事情想問。
見聶遠沉默起來,蕭雨玫作勢起身道:“既然今日無事,那我便要走了。”
聶遠心中複雜糾纏,又想要留她,又不敢留。這時他心中忽然出現一個念頭道:“蕭堂主這一去,我定是一天找不見她,也就不能辭別、無法離開醉花堂了。”
他想到這時,於是說道:“蕭堂主,你且等等再走。我……我在鬼谷師門之中,也曾學了些奇門遁甲的皮毛,但尚未見過醉花堂這般精妙的排布。不知蕭堂主可否不吝賜教,指點一二?”
“要我如何指點?”蕭雨玫問道。
聶遠轉念一想道:“蕭堂主前兩日每每說完了事情,便自行消失了。今天我需讓她多留些時候,一直留到日暮,我方能向她請辭。”於是便說道:“說來唐突,昨日在下游覽了貴堂多處,亦有許多不解之處,堂主若能去彼處一一指教,是為最好。”
蕭雨玫稍一沉默,應道:“好,你帶我去第一處吧。”
聶遠心想醉花堂如此之大,他帶蕭雨玫來往多去幾處,便能留她一天不消失,便先引著她去了最遠的一處杏花林。
兩人走在花間,都覺十分愜意,可不免十分緩慢。如此走了良久,蕭雨玫忽然說道:“杏花林路遠,我們運輕功去罷。”
聶遠只好答應,說罷兩人一齊縱身而起,衣角在花瓣之上掠過。兩人並肩而飛,每隔一定距離,再一起如蝴蝶般將腳尖在花瓣輕點,重獲升力之後,便能繼續踏風而飛。
每過一處聶遠所謂的“玄機難解之處”,兩人便駐足站在樹梢,說是指點迷津,卻更像是在踏花賞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