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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酒一直喝到後半夜。
李蔓顯然是高估了自家男人的本事。她原話是要給周啟尊灌醉,結果周啟尊沒醉成,白雨星卻早已稀瀝行當。
就見白雨星坐在硬邦邦的水泥地上,用自個兒的棉花拳頭捶牆:“尊兒啊......這些年你......你苦啊。”
捶完牆他緊接著叫喪:“琴姨啊,琴姨......琴姨你放心,我一定把尊兒這混蛋照顧好......”
“......我看你才是混蛋。”周啟尊閉了閉眼,被白雨星嚎得耳朵疼。
他忍無可忍,終於從馬紮子上站起來,走過去一把揪住白雨星的衣領,將人薅離地面:“給我起來。”
白雨星自然是沒能耐配合。臭男人原本就不輕,喝醉了更是跟頭死透的老母豬似的,饒是周啟尊的手再硬,拖著也挺費勁。
這一通東倒西歪,等把白雨星弄到樓上,周啟尊出了一身薄汗。
他將白雨星丟去自己床上,眼見白雨星歪過腦袋,胳膊腿兒還抽抽幾下。他伸手指著白雨星:“別吐,吐就給你扔出去。”
白雨星吭哧兩聲,吐字含糊不清,周啟尊沒聽懂,隱約只能聽出“尊兒、尊兒”的。
周啟尊才不理這尊兒長尊兒短,他轉身關門下樓,留白雨星一個人擱屋裡暈眩。
周啟尊上身穿的件毛衣,這會兒出了汗,正往後背粘,弄得他很不舒服,他幹脆揚手給毛衣脫了,甩到沙發背上。
這屋到底是門店,沒地熱,暖氣供的一般,毛衣才剛脫下去,周啟尊的小臂就冒出一片雞皮疙瘩。
他不想再上樓找衣服穿,雙手在兩條胳膊上飛快搓了搓,雞皮疙瘩沒一會兒就被搓掉了。
炭火已經熄滅,鮮肥的羊腿吃完了,只有骨頭棒子杵在那,但烤羊腿的香味還剩在空氣裡,並沒有完全散掉。
周啟尊坐在旁邊的洗頭床上,沉下目光看櫃子上的骨灰盒,眼睛一動不動。
倒不是他神經,非要住個倒閉的破爛理發店,只是這門店是周家唯一的東西了。
門店本在周運恆名下,當年外租給人幹理發店,後來周家出事,理發店老闆嫌晦氣,果斷搬了生意,這店就空下了。而周啟尊沒家可歸,便直接住了進來。
這一住就是八年。八年了,人沉了,時間老了,門店舊了,周啟尊窩在理發店的小二樓裡紋絲不動,他停在那裡,一直不願意邁出去,也不可能邁出去。
或許一輩子都不可能出去了。
周啟尊的眼睛終於動了。他低下頭,手伸進褲兜,摸出個冷冰冰的小玩意——一枚血玉扳指。
是他老周家的“傳家寶”,祖宗遺物,周運恆的遺物。
周啟尊的手指輕輕搓著扳指,沒搓幾下,冰冷的玉石就被他搓熱了,周啟尊小聲說:“爸,明天我送我媽去找你。”
窗上突然傳來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有隻賤爪子正在撓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