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再次走進內室,從食盒裡取出一小碟泡蘿蔔片和一個比飯碗大了兩圈的湯碗擺在于丹青面前。
于丹青眨了眨眼,看看那一大碗米飯,又看看一臉冰冷的蒼穹,突然噗嗤一笑,“知我者,蒼穹也。”
蒼穹冷淡頷首,“多謝主子誇獎。”骨節分明的大手蓋上食盒,放在一旁,便退了出去。
這般一笑,于丹青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連那飯那菜也感覺好吃了些,慢條斯理的就著泡菜吃完飯,稍坐了一會兒,便帶上換洗衣裳去溫泉池泡了個舒服的澡,卸下一臉偽裝,又把那身粗布棉衣洗淨,端到曬衣庭去晾掛。
曬衣庭極為寬敞空曠,站在庭中,一抬頭便能看到大片的天,沒有任何大樹遮擋。
月色已經銀白,圓圓的一輪銀盤掛在天際,她才恍然,今日是十一月十六,正是滿月之時。
自古,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然,天上的圓缺,哪懂地上的離合。
月的缺,不過暫時,月月可圓,而人的離,卻是永遠,生生不合。
于丹青對著那銀色的月輪出神片刻,長吐一口氣,放下厚重的木盆,撈起盆中衣裳,擰乾衣裳裡冰冷刺骨的積水,動作熟練的一下甩到晾衣杆上掛著。
衣裳全部晾完後,她將盆裡的餘水潑掉,單手抓著木盆,仰頭望著那圓得刺眼的滿月,突然冷笑,“唯有天意,能得圓滿。”
*
“砰”一聲,一個精緻的茶盞突然掉到地上,淺碧色的茶漬飛濺在一片緋色纏枝裙襬上。
“娘娘!您沒事吧?”杏柔嚇得趕緊扶住徐慧的手肘。
徐慧抿著嘴搖了搖頭,看著地上的破碎的茶盞,沉聲道,“再說一遍。”
杏柔頷首,皺著臉道,“娘娘,如今宮人都在說,皇上好像並未降罪於北境王妃,陳大人走後沒多會兒,她便從勤政殿出來了,徑直往昭文殿走去,直到現在都沒出來,想來,是住在昭文殿了。”
徐慧“嗯”了一聲,一手撐住桌沿,一手撫著肚皮,自言自語道,“父皇怎麼會恕她罪,還幫她遮掩?”
杏柔見狀,便知她是有事要琢磨,於是輕手輕腳的把地上的碎片和茶水清理乾淨了,安靜的退到一旁。
徐慧凝眉想了一陣,突然眼神一緊,“快去,請殿下立刻過來一趟,我有要事與他相商。”
“啊?”杏柔下意識叫了一聲,隨即又覺不妥,趕緊捂住了嘴,果然,就見徐慧沉著臉,一言不發的盯著她。
杏柔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趴伏在地上,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硬著頭皮說道,“殿下去,去程府了,一見北境王妃一身丫鬟裝扮的出來,就說,說接她回來,結果被北境王妃拒絕。然後北境王妃當眾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還往殿下頭上栽了許多大逆不道之罪,北境王妃走後,殿下就去了伊人閣,一直,一直沒回來。”
頭頂突然一陣疾風劃過,杏柔頭也沒敢抬,風聲過後便是“砰砰砰”一通脆響,緊接著,便見茶盤和幾個茶盞在她面前碎了一地。
杏柔嚥了咽口水,顫抖著聲音道,“娘娘息怒!當心身子!”
徐慧胸口劇烈起伏著,清秀端莊的容顏漸漸扭曲,深呼吸幾次後,雙手捧著小腹,冷聲訓問,“誰給你的膽子?”
杏柔愣了愣,忙磕頭喊道,“娘娘!奴婢,奴婢就是怕您知道後對身子不好,才沒敢稟報的——”
“現在這樣,就是對本宮好了?”徐慧冷冷的打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