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看,避開了前來告別的人群,用手抱著頭,勉強支撐自己走到了一旁的長椅邊上。長椅已經近在咫尺,她卻心痛如絞,全身彷彿失去了力氣,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面上。
事情真正發生之前,朝露從沒想到自己會因為他的離世這麼彷徨、這麼失落、這麼難過。
她以為她會仰天大笑三聲,喊一句“痛哉快哉”,道一聲“報應”,便該幹嘛幹嘛去了。
可實際上,她連站都站不起來。
朝露把臉埋在手心裡,痛哭流涕,她不知道她在哭什麼,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渾身都因為劇烈的悲傷而微微顫抖。
她到底在為誰哭泣?哭他,還是哭她自己,抑或是哭這再也無法和解的父女關係?
都說人死如燈滅,他的意識可還在這附近徘徊?
現在才去求一個對話的機會,是不是太傻太遲了?
那些未曾說出口的話,他再也聽不到。
她一直想要聽的話,他再也說不出來。
朝露有種喘不上來氣的感覺,她真的好後悔。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但朝露第一次發現,它同時也是最殘忍的劊子手。從他過世到她主動聯絡,前後只差短短兩天的時間,然而他們已是天人永隔,無論她如何懊悔都追不回來這中間的差距。
她用力捶打自己的大腿,為什麼她要等這麼久才轉過彎來?
為什麼她不能早點明白,恨的背面就是愛,她有多麼恨他,就有多麼渴望他的愛?
另一方,在離朝露不遠的地方,遺孀蔡琳和謝曉晨實驗室的幾個博士生一起招呼前來弔唁的賓客和領導,其實沒有悲傷的空間,每個過來的人都禮貌性地叮囑她“節哀順變”。
她不是不傷心的,但是她對於這一天,也算早有心理準備。
畢竟自從兩年前謝曉晨確診的那一刻起,他們倆人都知道,這一天不管早晚,終究會到來。該做的告別,該完成的事情,以後該如何繼續生活,她和他一起反覆探討過。
所以她雖然悲傷,卻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至於太過失態。
當朝露進來的時候,蔡琳就注意到了她,畢竟她的五官與謝曉晨十分相像,而她的悲痛,又來得那麼強烈。
蔡琳輕輕走過去,蹲在朝露身邊,將手中的紙巾包遞給她,“來,擦擦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