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旁人如何看待,在景浩心中,師兄永遠是師兄,一日是,一生都是。”
沉默片刻,重昀又道:“你們來陽關是為了抵禦魔族,對吧?”
“確如師兄所言。”
“我奉勸你們一句,趁早離開陽關,和那些逃難的百姓一起,能逃多遠就逃多遠,魔族大軍不是你們這些人能夠抵抗的,就算是夫子親臨,也不見得守得住陽關。”重昀道。
“師兄為何如此悲觀。現下人妖兩族的強者都匯聚在陽關內,未嘗不能與魔族一戰,況且......”景浩看著重昀,眼神似有所言。
雜亂的頭髮裡露出一點悲慼的目光:“若是半月前,你們尚有幾分勝算,可是如今魔帝歸來,你們再多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去了也只是送死而已。”
“師兄與魔帝交過手?”景浩好奇。
見過魔帝出手的人都已經死了,其實力尚未可知,或真是一大變數。
重昀搖搖頭:“我雖未與他交手,卻知曉,能夠開啟兩界之門者,境界必然已經在道之上,縱然夫子、釋迦以及逍遙子三位聖人聯手,都未必勝他。而今魔帝又深入眠谷,將上古第一神器璇璣請了出來,你們不可能贏的。”
天仙之上是為道境。三聖人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堪堪摸到了道的門檻,若是魔帝的境界真的在道之上,那人間......
正愁著,景浩靈光一閃,似乎看到了些許生機。重昀所言,景浩從未聽聞,但不會有假,故而景浩便想,既然師兄能夠打聽到這些訊息,那是否也考慮過應敵之法呢?
“師兄可有對策?”景浩問。
“我?”重昀苦笑。“我連自己的道都看不清,能有什麼對策,早些離開陽關吧!”
他站起身,又要向遠方走去。
“師兄,你要去哪兒?”
回應景浩的只有遠去的背影。
路上都是倉惶逃竄的百姓,他們逃出城,不知道要逃往哪裡,對於這些百姓而言,陽關能不能守住,他們從不關心,就像不關心誰是皇帝一般,只要能夠活著,哪怕只是多活一天,都值得慶幸。
人,就是如此現實。
似乎聽到了笑聲。重昀抬首,目光正好撞上那張笑顏,如初見時那般,他看著她,什麼都忘了,只記得她的笑。
“阿螢......”重昀很久沒有笑過了,也很久不會再笑了。
唯有鈴聲依舊清脆。
弘道元年,孟秋之末,魔族攻佔陽關,世人期待的陽關之戰並未發生,城中百姓早已在各派修士的幫助下盡數撤離,魔族最終只得到一座空城。
仲秋伊始,夫子便將弟子盡數召回學宮,唯有崔墨仍待在帝都,繼續他的曠世之作。
夫子正在閒雲亭與人下棋。
一道流光劃過天際,落於閒雲亭中,顯現人影,眾弟子急忙趕來,卻見亭中之人,正是他們已經消失了六十年的大師兄,重昀。
今日的重昀早已不是半月前景浩見到的那般乞丐模樣,他束了發冠,換了白衣,若再負上一把寶劍,便真的像是不然凡塵的仙人了。景浩知道,他的重昀師兄終於回來了。
“重昀見過夫子、冥帝。”六十年不曾行揖禮,重昀竟未生疏。
夫子問:“這六十年你可找到你心中的答案?”
“不曾。”
“好,”夫子捋著鬍鬚點了點頭,“去蒼梧淵取回你的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