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說,寧遠現在的守將不如袁崇煥,所以守不住寧遠?”朱慈烺淡淡問。
吳牲搖頭,苦笑道:“現在和天啟六年的形勢已經大大不同,縱是袁崇煥復生,也是守不住寧遠的!”
“為什麼?”
“殿下可知,寧遠距山海關有多遠?”
“二百餘里。”對遼東,對寧遠,朱慈烺做了很多的功課,吳甡的問題難不倒他。
“我軍多為步軍,行軍速度不過一天數十里,遇到雨雪或到了冬季,還要更慢一些。而建虜全為騎兵,一日行軍最少一百里。若建虜攻擊寧遠,我軍要從山海關長途跋涉去救,二百里的道路,快則三四日,慢則七八天,且到達之後必然是疲憊不堪。而建虜已不是當年的建虜,建虜當年只知硬攻,或者遣奸細裡應外合,但現在的建虜尤擅長圍點打援。到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棄寧遠而突襲我援軍,將我援軍消滅在野外,豈不又是一次松山之敗?”吳甡憂心忡忡。
吳牲所說,正和朱慈烺的心意,不過他卻要挑刺。
或者說,他想要把前世在史書裡看到的關於山海關防線的一些論點,拿出來和吳牲討論。
朱慈烺淡淡道:“寧遠城防堅固,只要城內糧草充足,山海關大可不必著急救援,讓建虜在寧遠城下師老兵疲,又需時時提防援軍,時間一長,士氣必然低落。建虜不善攻城,也不擅農桑,只是以戰養戰,寧遠距離建虜後方千里之遙,就算建虜可以在錦州松山等地設立糧草轉運點,但路途遙遠,轉運不易,時間一久,建虜糧草必將不濟。到那時,我軍再從山海關突然奔襲,與寧遠守軍裡應外合,建虜不是就敗了嗎。”
吳牲輕輕嘆:“殿下所說,臣不是沒有想過,但這是兵行險招。天啟六年時,仗著紅夷大炮的神威,袁崇煥擊退了建虜,那時的建虜還沒有大炮,但時過境遷,如今建虜手裡的紅夷大炮可不比我大明差多少了,一旦建虜把紅夷大炮拉到寧遠城下,寧遠小城小地,豈能經得起紅夷大炮的炮彈?守不住,又不能救援,寧遠城豈不是死地?”
朱慈烺放棄寧遠城的心思更加堅定,但表面卻依然跟吳牲唱反調:“寧遠是我大明國土,又是山海關的屏障,豈能輕棄?”
吳甡長嘆一聲:“這正是事情的難點,臣雖有此念,卻不敢提出,如今範志完在寧遠修建南城,看似熱火朝天,實則毫無用處,寧遠城修的再是堅固,也比不過錦州,一旦被圍,我大明又到哪裡去召集如洪承疇帶領的十三萬精兵?只能調集山海關的守軍,然山海關之兵又豈能輕動?到時必然是進退失據,眼睜睜的看著寧遠失守,或者把山海關再賠進去。”
說到這裡,吳牲語氣更沉重:“所以,不是臣灰心喪志,而是事實如此啊,遼東戰局糜爛至此,臣以為,寧遠已然是死地,棄寧遠,嚴守山海關已經是不得不的選擇了。”
其實放棄遼東,固守山海關之策,吳甡並不是第一個想到和提出的。
遼東經略熊廷弼才是第一人。
熊廷弼,字飛白,號芝岡,萬曆進士。萬曆三十六年,熊廷弼受命巡按遼東
。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兵敗之後以兵部右侍郎的身份代楊鎬經略遼東,招集流亡,整肅軍令,加固城池,穩定住了遼東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