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見她離了那張貴妃塌走幾步路,步幅端莊逸緻,行走間全無弱柳扶風的柔媚嬌豔之態,不同於尋常人家或江湖中人教養出的氣態,倒像是從小養尊處優的世家子女。
“你怎麼來了?”
“來交貨的,喏——”
伶妖朝窗外努了努嘴,我抬眼看去,剛好瞧見卓朗月那廝引劍出鞘,那劍與風迴形狀無二,三尺青鋒劃出一道流光,如清風疏竹,寒潭水破,煞是好看。
“收起你那滿眼的羨慕吧,藏都藏不住,跟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一樣。”伶妖對我嗤之以鼻,“這麼久不見,我只當你是捲鋪蓋回家去了,心裡還有些掛念,誰曉得你是到了朗月公子府上做客來了。”
“是啊,這朗月公子好生慷慨。”我笑得清冷,“諸事不勞自己動手,十三倒還真沒如此清閒過。”
伶妖將我上下打量了一遭,挑眉:“被封了經脈?”
我笑:“然也。”
這一下,饒是伶妖,臉上也掛不住了,慣有的一副笑臉頓時收斂下去,揚聲冷冷問道:“朗月公子,可否給個解釋?”
卓朗月聞聲收了劍,面上清俊笑意不減:“可是府上下人招待得不好?”
伶妖一拂衣袖,長衣大氣,如潑墨風流。我心領神會,忙狗腿地為她搬去一張椅子,伺候她落座。
“十三是璇璣樓的人,於三天前的夜裡無故失蹤了,本座只當她是偷懶跑了,不想是被朗月公子帶回府上。”
說話間,媚眼如絲,看似嫵媚無害,鳳眼眼梢卻生生流出一線冷厲。
卓朗月從這話裡聽出端倪,眉頭輕蹙:“鄢姑娘……是璇璣樓的人?”
伶妖又是一挑眉,斜睨了我一眼,從鼻腔裡輕微哼出一個音來:“嗯?”
我忙低頭站定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畢恭畢敬地朝卓朗月道了個萬福:“璇璣樓主伶妖座下鄢十三,見過朗月公子。”
偷眼去看對面的卓朗月,這廝果然也在端詳我,眼眸深沉,面色古怪,下嘴唇動了動,似是有話要說,但到底什麼也沒說出來。
伶妖假意咳了兩聲,冷著聲色問道:“璇璣樓好歹也算是個生意場,既然是開門做生意,那麼自然也不敢與客人交惡。朗月公子這單生意,本座既然接了,必不會怠慢。可在交貨的檔口,朗月公子卻要擄了我的人,是何道理?”
愈往後說愈是嚴厲,伶妖好歹是璇璣樓的主人,平日私下裡與我沒個正形也就罷了,這會兒將威壓釋放出來,竟也像那鳳凰之於百鳥,孤高冷傲,貴氣天成,不容直視。
卓朗月果然被她唬住,俯首道歉,態度良好:“如此看來確是在下失禮了,請樓主海涵……”
“本座只是一女子罷了,海涵二字擔不起。”伶妖不依不饒,目不轉睛地盯上了卓朗月,“可我手下的人無緣無故到了公子府上,還被強行封了六處經脈,公子總該給個交代吧。”
我思量著得過且過,叫這廝見識到厲害,再解封我的經脈就成,於是暗暗扯了扯伶妖的衣袖,想叫她適可而止。
不想被她一巴掌拍開手,附贈白眼一枚。
“別仗著本座寵你,就沒了規矩。”
這一番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卓朗月的眼,這廝的面色又古怪了幾分。
我訕訕收回手,背在身後不動聲色地蹭了蹭,這女人下手忒重了點兒,手背肯定都紅了。
卓朗月四下看了看,吩咐道:“都下去吧。”摒退左右,這是要密談的架勢。
待確定了周圍再無閒雜人等,卓朗月自行搬了張椅子坐下,沉吟了半晌,方才笑道:“明人不說暗話。朗月此舉確實魯莽了些,既然樓主已尋上門來,那朗月便以實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