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玄同拱手行禮道:“太子殿下謬讚,老道愧不敢當!”
一旁身著細鱗甲的粗獷將軍張口大笑道:“我哥舒曜戎馬一生,最欽佩為家國社稷捨命奔走之人!早年便聽聞公孫真人劍術無雙、最是輕財重義,雖一直未曾得見、卻是神交久矣!”
公孫玄同再度行禮:“老道見過西平郡王。”
太子李適見幾人寒暄已畢,看門見山道:“公孫真人,通遠渠之事、想必你已有所耳聞。據我東宮細作回報,乃是太微宮與祆教,因爭尋‘如水劍’而暗中角力,結果卻令那許多江湖遊俠橫死。此事牽扯甚廣,不但河南府衙難辭其咎,便連魏博鎮田氏、也有煽風點火之嫌。我託長源真人請你過來,便是為此。”
公孫玄同雖毫不驚詫,卻依舊拱手:“但凡有利於社稷蒼生,老道願肝腦塗地。只是,殿下既知太微宮與祆教皆欲有所動作,為何不叫行營兵募早些趕去?反而坐視那許多江湖遊俠自相殘殺、死傷殆盡?”
太子李適面色頓時一凝:這公孫玄同還真是單刀直入,絲毫不給自己留半分顏面。然而身為太子,卻不好因為幾句話便大發雷霆,如今竟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一旁
的宦官察言觀色、便要上前呵斥,卻見太子李適微微壓手,示意他退下。
李長源這時已然開口,卻是面朝太子、拱手低眉道:“殿下,我這公孫道兄乃方外之人,言語行事皆已返樸歸真。若令殿下有何誤會,還請治臣舉薦不周之罪!”
太子李適這才找到臺階,淡然道:“長源真人言重。太宗皇帝尚能虛懷納諫,我為其子孫、便聽不得半句諫言麼?公孫真人既有疑惑、自該坦誠以告。西平郡王,你便代我向公孫真人解釋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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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舒曜抱拳領命,轉頭咧嘴笑道:“公孫真人能發此一問,足見品性正直高潔。但不肯將兵募早些派去通遠渠之人、卻非太子殿下,而是我哥舒曜。因此,真人卻是錯怪太子殿下了。”
公孫玄同側過頭來、看向哥舒曜道:“這又是為何?”
哥舒曜捋了一把鬍鬚、正色道:“太微宮私自蓄養‘虎賁衛’,已是僭越之舉;祆教多是九姓胡人的精銳,究竟有多大勢力、便連我也不知;魏博鎮一直陽奉陰違,處處跟朝廷唱反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江湖遊俠更不必多說,目無法紀、作奸犯科,幾乎人人身上都揹著命案……
試問,這樣幾股勢力要攪在一起火拼,我為何要去阻攔?或者即便派兵阻攔、又能有幾分勝算?屆時不但損兵折將,還會被這幾股勢力認為是要和他們爭‘如水劍’,反而是‘羊肉沒吃到、徒惹一身臊’!”
公孫玄同面色微滯:“於是,西平郡王便隔岸觀火、見死不救?”
哥舒曜哂然道:“這些勢力,都妄圖得‘如水劍’而獨大,實是朝廷的肘腋之患!若不除之,我哥舒曜如何對得起聖人的眷顧提攜?如今他們自相攻伐、要互相試一試斤兩,我為何不坐享其成!”
公孫玄同聽罷、雙眼陡然睜大,昂首道:“可若是放任他們胡作非為,待亂象一生、這剛剛安穩了十年的洛陽城,只怕又要陷入動盪。那時殺人似屠狗、人命如草芥,又不知有多少無辜小民被殃及?!”
哥舒曜忽地釋然一笑:“我留守東都,便是為此!他們若只是暗暗較勁、我便睜隻眼閉隻眼!可若是哪股勢力不肯安分,想要一家獨大,我這麾下數千兵馬、便叫他領教什麼是天兵之威!”
公孫玄同若有所思:“西平郡王,這便是你的制衡之術?”
哥舒曜頷首:“這是聖人英明神武,早早便佈下了許多棋子。我哥舒曜,只不過是最不起眼的一枚罷了。”
李長源亦起身道:“自薊州之亂平息,聖人有感於藩鎮之禍,早便與朝中諸公商定了天下大興之計。公孫道兄,民為邦本、君為國魂!若聖人統御群臣、不能如臂使指,群臣奉行君令、不能盡心竭力,以至於民不知聖心、聖不體民情。那時、天下都要動盪,又豈止洛陽一城?”
許久,公孫玄同才徐徐道:“原來長源道友所修之道,已與天下興亡牽絆在了一起……老道雖無道友這般胸襟,卻也只想問一句,這‘天下大興之計’、又是何定計?”
不待李長源回答,太子李適已開口道:“強幹弱枝。”
公孫玄同聞言,瞳孔瞬間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