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陌娘也不遲疑,只微一拱手,便已躍出觀門,往永泰坊覃府方向追去。
佟春溪這才向香客們行禮致歉,吩咐兩個知客女道士招待,自己則又回到靖室,面色鄭重道:“雲希子、露希子!究竟發生了什麼?原原本本講一遍!”
《我有一卷鬼神圖錄》
雲希子自知冒失,悄悄掖了把露希子。露希子會意,便拱手道:“今日午齋後,弟子二人奉風夷子師伯之命,去南市採買米油,卻聽永泰坊中囂聲大作。弟子二人好奇,便跑去觀瞧,只見……只見永泰坊中,許多穿著鎖甲的兵募,橫衝直撞、驅開坊民,不知是什麼來路。繞得得近一些,才見覃府大門被貼了封條,許多老幼僕婢被捆了手腳、連成一串,就蹲在府外牆下。才要拉人去問,便被幾個鎖甲兵發現,揮刀驅趕了出來……”
佟春溪心中一涼,她早已知道三日前那晚,太微宮、河南府、行營兵募聯手出動,在洛陽內圍追堵截、搜捕入城的祆教聖女。而那鎖甲衛,正是太微宮剛露出不久的一張底牌!王縉不是無腦之人,既對覃府出手,便只有一種可能:
覃府與祆教有莫大幹系!他不得不公然出手,將覃府上下盡數捉去,好威脅逼迫某些人就範!
佟春溪微微抬眸,已經有了決斷:“雲希
子!快去請你風夷子世伯,來此處見我。露希子!召集觀中修劍弟子,攜劍往觀門外匯合,咱們往永泰坊一觀!”
幾道指令一下,麟跡觀半數坤道盡數出動,攜浩浩之勢,奔永泰坊而來。
洛陽北郊,東丘之下。
一方大石頃刻碎作飛渣,眾教徒不禁氣息一滯。
龍在田見祆教聖姑兇威至此,也是心中一跳。又敏銳捕捉到她“雷罰”之言,卻將聖姑來歷猜出了個大概:若非是妖修大能,豈會有雷罰之說?原來這位聖姑,竟是個術法高深的妖修!
念頭飛轉間、龍在田似想到一樁可能,忙抱拳道:“聖姑息怒!王縉雖屢屢尋釁、卻不敢孤注一擲,說明他還是有所顧忌。聖姑何不避其鋒芒、示敵以弱,再徐徐圖之?既然覃府已被王縉控制,若聖姑不嫌棄,老乞兒那南市破院、收拾一番,也可供聖姑等人暫居幾日。”
柳曉暮胸膛起伏、良久方平,卻是少有地動了真怒。她收攝怒意,半晌才回道:“如此,便叨擾龍幫主了!我知你那院落屋舍有限,便只帶聖女並百合衛前往……其餘教眾化整為零、各歸各處,反而更穩妥些!”
說罷,柳曉暮又看向教眾,冷聲道:“地維、神火何在?”
地維護法葉三秋、神火護法祝炎黎,身披青色蓮蓬衣,並出齊至、攏手作焰:“請聖姑示下!”
柳曉暮雙目微眯、旋即綻開:“地維!你仍領探馬,找尋天極下落,一旦尋到、速來見我。神火!你暫領雙戈衛,先探明那太微宮私牢所在,再謀營救之法。”
“瑪古!”
兩人應下,更不遲疑,各自翻身上馬、一齊往城中奔去。
柳曉暮旋即又肅容道:“傳教聖使聽令!”
光明、公平、宣儀、聖言、奉德、慕道、行義、煉藥、鍛金九名傳教使,身著靛藍蓮蓬衣,亦齊至身前,俯首待命。
柳曉暮自懷中摸出一冊經摺,扔給光明使慕容彰道:“爾等先至西面狐神廟,將狐神座下香火錢取出來。再換了常服,照著這名冊上的坊市和名姓,挨家挨戶、將撫卹銀錢發放下去。好叫教眾死難弟兄家小,不至於貧餓而死。若香火錢還有剩餘,卻須還回狐神廟、免得狐神娘娘怪罪,爾等可明白?”
“瑪古!!”
九名傳教使齊聲應下,自是心知肚明:那狐神廟的香火錢,便是聖姑親自守護的祆教寶藏之一,誰敢私心貪墨?若非如今祆教有難,聖姑定不會允許他們染指。
九名傳教使卻未騎馬,夾著塵囂、便向西面奔去。待他們走遠,柳曉暮面色才稍稍和緩:“三祠麻葛?”
修善祠麻葛康賽因、會節祠麻葛米納樸、立德祠麻葛石塔禮,各著紫色蓮蓬衣,拄著法杖、單膝跪地,垂首齊道:“請聖姑諭示。”
柳曉暮微一沉吟,才徐徐道:“如今城中尋常教徒,皆是人人自危。每日膜拜聖火之事,隨教眾自便即可,不必多作苛責。但須傳告眾教徒:太微宮近來屢下重手、不分黑白,覃湘楚便是前車之鑑!若有營商之人,最好歇行休市,莫再以命搏財。待風頭過去,總有重整旗鼓之時。”
三祠麻葛忽視一眼,都從這話中、聽出了些謀算的意味。卻心照不宣,行禮拜道:“謹遵聖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