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宮不比景壽宮,堂前引清池進入,夏日之中有水入院,便能感受到清涼。
這長信宮的花亭旁,只有幾甕白蓮,靠著這些水,倒也能驅逐些許炎熱。
百里肆見我回到長信宮,起身朝我走來。
我心裡頭還在埋怨百里肆與父親一起,瞞著我楚軍兵臨城下的事。因而自入長信宮之後,我便沒打算要搭理他。
開口吩咐芊芊準備冰鎮的香棠胭脂雪送到藏書閣,我便轉身就朝藏書閣的二樓走去了。
我坐在窗邊的小榻上,手握著湖筆,望著天外的湛藍,不住地在想,到底怎樣才能使宗親順服於父親,出兵共同抵抗楚軍。
我記得百里肆曾說過,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輿人成輿,則欲人之富貴,匠人成棺,則欲人之夭死也。非輿人仁而匠人賊也,人不貴,則輿不售,人不死,則棺不賣。情非憎人,利在人死。
所以能讓宗親所動的,未有利。
待百里肆走上二樓的時候,我猛地從窗邊站起身,一把拉過百里肆往外走去。
迎面遇到了端著陶甕的芊芊,她見我匆匆忙忙以為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將陶甕遞給身畔的小忠,跟在我身後。
我扯著百里肆走在宮道上,由於才是過午,天氣炎熱,陽光直射而下。我抬起手用衣袂,擦了擦額間的細汗。
回首望去,但見百里肆面無波瀾地跟在我身後,似乎一點都不好奇我要將他帶到何處去。
我看著芊芊也提著翠色的裙角跟在後面,便開口吩咐道:“前去太僕令將我的初一牽來,還有你常騎的那匹黃騮遷去正陽門,我與信北君在那處等你。”
芊芊回了聲諾,在宮道的岔口與我們分開,往太僕令去了。
“上卿今日可是馭車馬而來?”我繼續拉著他往正陽門走去。
“並無。”百里肆沉穩地回答著。
“可是騎了你那匹棗紅良駒?”我又問道。
“並否。”他回答。
我停住了腳步,放開了手,回身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眉眼帶笑,抬起手揉了揉被我攥疼了的手腕道:“今日我是坐著昶伯府的車馬入宮的,你這不是也要帶著我去昶伯府尋仲憂嗎,不如你同芊芊乘車,我騎著初一跟在你們後面。”
我神色疑惑地盯著百里肆看,將先前他與父親合起夥來瞞我的事情拋之於腦後。
一直到我同芊芊坐上了昶伯府的馬車,從正陽門往昶伯府上行去的時候,我還沒想通,為何百里肆知道我要去尋仲憂。
我並沒有告訴他,我要去昶伯府,也沒有向芊芊或是長信宮的任何宮娥透露。
我甚至還在懷疑,是不是在我昏過去時,百里肆餵我吃了什麼怪力亂神的東西,以至於可以輕易看清楚我的內心在想什麼。
抵達昶伯府,走下車馬的時候,我故意遠離了百里肆,讓芊芊攙扶著我,入府,去尋仲憂來。
昶伯府迎接我們的是伯憂阿姐派來的家奴管事,他畢恭畢敬地將我們帶去了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