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穿堂風裹著冰碴子往骨縫裡鑽,屋內連個蒲團都沒有。南聲聲跪在青磚上,數著供案積灰的紋路。
八歲那年被罰時,母親不出半個時辰便送來的狐裘,裹著她出了祠堂。
如今膝下青磚冷得能淬出刀鋒。
她反倒是平靜至極。不過一句話也不想說,只呆呆望著南家祖先的牌位,心裡滿是諷刺。
這百年的世家大族,內裡不過如此。
春水跪在她後面,凍得齜牙咧嘴。
主僕二人身上的衣物不算單薄,但也並不厚,還是她們從莊子上帶回來的。
南聲聲以往留在府中的衣裳,如今都短小了許多,穿不得了。
三年時間,她也竄了不少的個頭。
若是母親還在,只怕會給她備好許多漂亮的冬衣,等著自己回府吧。
跪了兩個時辰,南聲聲只覺骨頭都要凍碎了。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推開。
寒風裹挾著一股莫名的香氣襲入祠堂,燻得南聲聲皺眉。
春水急忙攔在前面,滿是戒備看著來人。
“姐姐,妹妹來給你送炭火了。”南采薇將鎏金手爐往供案一擱,香灰簌簌落在祖宗牌位上。
南聲聲未及抬頭,便看見一抹豔紅裙邊,外罩著輕薄的白色孝衣。
孝衣外,披著一件她萬分熟悉的玄色仙鶴大氅。
金線繡就的鶴羽在暗處泛著幽光,刺得她瞳孔驟縮。
那件大氅,是當初父親三十六歲生辰時,自己送的壽禮。方才在朝陽院,父親披著的就是它。
上面的仙鶴騰空,乃是她熬了百餘個日夜繡制而成的。雖然針腳不怎麼樣,但南聲聲猶記的當初遞到父親面前時,他撫著歪斜針腳哽咽。
“這是聲聲的孝心,為父要穿到入棺那日。”
如今這誓言化作火盆裡將熄的餘燼,倒成了南采薇身上招搖的旌旗。
真是天大的笑話,南聲聲心中苦澀。
“姐姐這般盯著,莫不是眼熱?”
南采薇攏著大氅旋身,鶴影隨燭火騰躍如活了起來。
見南聲聲不說話,南采薇笑了,尾音裹著蜜糖般的笑意。
“姑父讓我來給姐姐送些炭,知道祠堂冷,怕采薇凍著,便將這大氅隨手送給我了。”
南采薇手一揮,有幾個下人抬著小半筐炭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