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進了一家紙紮鋪子,買了點火燭,走鋪子後門出,左拐北去。兜兜轉轉,至一犄角旮旯地拉開一破木門,跨入方林巷子。
方林巷子雖處西城主街鬧市,但卻荒得很。這裡曾經同東城石尤巷子一般,高牆矗立,歸一戶人家。只二十年前,那戶人家被滅門了。上上下下兩百餘口人,皆被擰了腦袋。從此,這方就多了股陰森氣。
當然位置好,過去也不是沒有富紳看中方林巷子這塊地,可每回重建都會出事,不是房子建了一半倒了,就是上樑時梁掉下來把人砸死了。後來有個僧人經過,說巷裡怨氣沖天,須種竹寧魂。
一年兩年的,方林巷子就成了竹林。只即便如此,仍少有人敢深入,幾個連通這的口子也被封了。
竹林茂盛,但難掩斷壁殘垣。石磚鋪的小路,雖縫隙里長滿了雜草,可依舊流露著昔日的富裕。布履踏過雜草,沿著曲徑往深裡走。一盞茶的工夫後,遲然站在一間竹屋外。
竹屋門沒關,一頭方身子小的中年男子,正面朝門左手與右手下著圍棋。聽到腳步,他也沒抬頭。
“掃了魏舫賢弟的雅興了。”遲然將火燭點了,插到小園中的大鼎裡。
魏舫嘆聲:“遲然兄,在下記得昨日已經回絕了你。”
“是回絕了,但老朽仍覺魏舫賢弟這有可為。”遲然進屋,盤腿坐到對面,執起白子:“黎上一行已經離開坦州。”
“在下與黎大夫、閻夫人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魏舫抬首:“還請遲然兄不要為難在下。”
遲然落子:“老朽記得方林巷子被滅門的那家,好像…姓黎。”
魏舫一愣,笑了:“不是好像,是就是。方林巷子黎家,是大蒙西南一帶的豪富,世代營商。”
“黎上很擅經營。”遲然淺笑,又取一子。
“武林皆知的事,在下也有耳聞。”魏舫攥著黑子,兩眼盯著遲然。
遲然則看著棋盤:“你說黎上什麼時候會找上你?”
“黎家的滅門與我無關。”魏舫冷聲:“還望遲然兄別再胡言亂語。”
“那閻豐裡呢?”遲然抬眼:“閻豐裡查的最後一樁事就是黎家滅門。”丟下子,兩手放於膝上,身子前傾,“百鬼夜行迎判官。黎家的滅門與你無關,你殺閻豐裡做什麼?”
魏舫腮邊一鼓動,眼裡生紅潮:“因為閻豐裡殺錯一人,我…”兩指重捻,黑子成灰,“要給那人報仇。”
目光對峙,沉寂足有十息。魏舫無心再應酬,站起轉身點足輕輕一躍上了四尺高的炕榻,盤起只有尺半的腿,閉上眼睛。
“閻晴要尋我報仇,我隨時恭候。”
遲然嗤笑:“你不怕閻晴尋仇,那你兄長方闊呢?”
魏舫放在膝上的手一下攥緊,他慢慢睜開眼,看著遲然。遲然一甩拂塵,站起身:“十四年前,路過西城街說方林巷子怨氣沖天需種竹寧魂的是方闊吧?黎家的滅門是與你無關,但與方闊呢?”
“我說了…”魏舫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講:“你不要胡言亂語。”
“你兄方闊,二十年前本該主持少林,卻突然退下釋峰山,遠走百里山雪華寺清修。不久之後,坦州黎家遭滅門。”
“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