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爻輕嘆,走過去,將帕扔向冒煙的屍堆。
幾個屍堆在腐化,街上味道刺鼻。黎上下轅座,拔了驢屁股上的銀針。陸耀祖去搬來只水罐,把驢澆醒。
不多會,車子駛向縣外。驢耷拉著眼,連連嗤鼻,慢條條地行了半個時辰,才醒過神。辛珊思沒上車,走在驢邊上。中元夜,路上都顯蕭條。南去近三十里,他們找著個門戶緊閉的茶寮。
停車在樹下,尺劍點了燈,端了爐子出來引火。
陸爻拿竹竿,用布圍個地兒出來。辛珊思趕緊搬水到圍布後清洗,換身衣裳,回到車廂裡,從風笑手中抱過閨女。
風笑下車,長舒口氣,拉了拉汗溼的襟口,去支鍋。黎久久喝上奶,兩眼還睜開條縫看了看。辛珊思低頭貼貼她,柔聲安撫:“今晚又被驚了是不是?沒事,爹爹一直守著你呢,還有陸老太爺,陸叔…”
“我不是叔。”陸爻強調:“我是師叔祖。”咋能平白給他降一輩分?
換了衣服的黎上,從圍布後出來,連看都沒看陸爻一眼,走向驢車。風笑支好鍋正要說啥,就聽尺劍喊,茶寮後面有井。
“醒了?”黎上進了車廂。
辛珊思親了親閨女,笑回:“半醒著。”轉手拉暗格,抽出根蠟燭遞向黎上。
點上蠟燭,小小的車廂立時亮堂。黎上捱到珊思身邊,攬住她,同看小傢伙吃奶。黎久久眼閉上又睜開稍稍,小腳腳往起翹。
辛珊思脫了她的小布鞋,抓著小腳丫子揉捏著:“我放在衣上的那塊鐵牌你看到沒?”
“看到了。”黎上從袖裡將鐵牌掏出:“已經洗乾淨了。”
“留著吧,下回遇上蒙曜,一道賣給他。”辛珊思感覺姑娘鬆口,將她抱離一點,拉下衣服。
黎上開啟藤籃,把鐵牌收進她的錢袋,伸手接過孩子。黎久久立時癟嘴要哭,不過一躺到熟悉的臂彎,又剎住了,小嘴一抿露笑。
“小精怪!”辛珊思倒了杯水,三兩口喝完,又倒了一杯,送到黎大夫嘴邊:“你現在還覺得方闊跟你家滅門的干係,只在他寫的一本話本?”
“旁的暫時不好說,但…”黎上喝了一大口水,兩腮飽鼓,沉凝了三四息吞嚥下:“魏舫少在江湖走動,又沒有什麼營生,可他的日子似乎過得很不錯。”
“何止不錯呀?”辛珊思輕嗤一笑:“我用過方盛勵的薄雲劍,就柔韌,魏舫的這把不輸多少。薄雲劍什麼價?魏舫的這把還很新,明顯是近年間剛錘的。”
“薄雲劍是方盛勵外家的傳家之寶,據說鍛造之法已經失傳。”至於什麼價…黎上輕眨了下眼:“魏舫的這把,若是自己找名家鍛造,那價絕非他和方闊能支付得起的。”
“還有那些鬼祟…”辛珊思凝眉:“吃喝在哪,不用銀子養嗎?”
黎上握住珊思的手:“不急,我們該做什麼做什麼。魏舫死在我們手,方闊六根未淨,他若真是奸,那遲早會壓抑不住,再次出手。”
“是不用急,但也不能一點不防備。”辛珊思仰首,將杯裡的一點水喝完:“本來我對茶莊的構想,就有供話本給客人閱覽。現在,我覺得可以提前準備起來。”看上黎上,“你說呢?”
黎上笑開:“我幫你收集。”
“好。”把茶杯和壺放回暗格,辛珊思將車廂前門開啟,透透氣。見尺劍提了水回來,她下車:“你給久久換身衣服,我先去把我們兩人換下的衣服洗了。”
“那兩身衣服放那,我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