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這不是那個交易所閱覽室的管理員麼?”他發現不遠處迎面走來的正是之前那個對他推心置腹的管理員。此刻他正低著頭,慢慢前行,錢鼎章一見大喜過望正好可以一起吃箇中午飯。
剛舉手準備打招呼,橫裡忽然竄出個人來,一襲深藏青色的棉袍,頭上鴨舌帽帽簷幾乎壓到了上眼皮,臉上帶著一副墨鏡和口罩。只見此人閃電般的竄到那管理員跟前,從衣兜裡掏出手槍對準他胸口就是三槍!!!
光天化日之下的街頭暗殺!錢鼎章目睹這一切後,彷彿被人當頭敲了一棒,瞬間思維模糊起來,以至於周圍四散奔逃的行人,驚慌失措的奔走在他身邊,驚聲尖叫的站街女那幾乎能把人耳朵震聾的嘶嚎也似乎隔了一層棉被那樣顯得忽遠忽近,和他沒有關係。
雖然站在陽光明媚的初春大街上,卻四肢冰涼,半個小時前還在對自己尊尊教導的人,此刻胸前中了三槍倒在地上。錢鼎章朝他看去,那管理員似乎也看到錢鼎章,嘴巴艱難的蠕動著。
錢鼎章如夢初醒,一個箭步奔過去,此刻耳朵中傳來的驚叫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尖銳的銅哨聲。愛多亞路是英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分割線,錢鼎章邊跑眼角已經掃到,路邊開始有腦袋上包著紅布的紅頭阿三,人小卻帶個巨大涼帽型頭盔的安南巡捕,以及穿著黑色制服的華人警察向這裡圍了過來。“必須趕在他們前面!”
幾步來到管理員面前,蹲了下去,順手從口袋裡掏出手絹堵住他胸口汩汩流出的獻血,但杯水車薪。
管理員看著錢鼎章輕輕的而又費力的笑了一下“沒有用的,他們是特地來要我命的。”
“不要這樣講,我堵住傷口,紅頭阿三過來,馬上救命車也來了,進醫院就好,你別亂想!!”
“我曉得的太多了,你切記小心”管理員對著錢鼎章用足了力氣說出這句話後,喉頭一陣輕響,隨後頭一歪。。。。。
此刻,法租界的安南巡捕,公共租界的紅頭阿三也都趕到,但他們沒有忙著來檢視情況,反而面對面的相互大吼起來,還是幾個華人警察手腳麻利,見此情況,伸手在管理員的脖頸處一搭,又探了探鼻息,搖搖頭拍了拍錢鼎章的肩膀“放手吧,人已經沒了。”
見錢鼎章依然用力的捂著死者的胸口,一個華警輕輕的將他的手從死者胸口拉回,錢鼎章彷彿木偶般的不加任何反抗隨著警察的動作而動作。
那華警察問道“死者是誰?你認識死者?和他什麼關係?”
“不知道名字,只知道是交易所閱覽室的管理員,上午去借閱資料辦手續時打過交道。”
“哦,我叫,程少華,這裡今天由我負責。麻煩你跟我走一趟,去局裡做個記錄,放心很快的。”
“好吧”錢鼎章總算有點恢復過來,看著死者依然睜開的雙眼,又蹲下身慢慢將他雙眼合上。
程少華一面用上海話吆喝手下們趕緊處理屍體維持秩序,此刻熊一樣的紅頭阿三和猴子似的安南巡捕還在面對面相互怒吼。
“他們這是?”錢鼎章看著程少華,後者一臉無奈,走上前去,先用英文對紅頭阿三喊了幾句,隨後又換了法文和安南巡捕交流了好一陣。然後雙方才狠狠的相互蹬了幾眼才各自離開。
“阿三和猴子都吃吃飽了沒事幹,這條愛多亞路是兩個租界的分界線,平時一人管一邊,今天這個倒是巧了,正好死在馬路中間,然後這兩個就吵起來了。”
“都覺得是該歸自己管?”
“怎麼會,阿三懶,猴子刁,都往對方頭上推,哎,也就是我們命苦,什麼事情都是自己做。”
警察局距離案發地點不過幾分鐘路程,程少華之前倒是沒有亂講,無非是問了問錢鼎章姓名職業,然後就是怎麼和管理員認識的以及槍案現場的目擊狀況。
從警察局出來也沒了逛街逛吃的心情,隨便找家麵攤,一碗菜湯麵下肚算是祭了五臟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