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庚野這個長孫不在,受難的就成了遊烈這個長外孫。
老爺子自打前年身體不好內退以後,就一直賦閒在家。養花種草,遛貓逗鳥,筆走游龍,星羅棋佈,偶爾起興還要推幾輪麻將。
遊烈每回一到家,大衣剛遞給家裡阿姨,就被喊去陪場了。
老爺子澆花他接水,老爺子逗鳥他遞食,老爺子動筆他磨墨,老爺子下棋他陪對,老爺子推牌他點炮……
別人盛讚老爺子樣樣精絕,遊烈更願意稱之為五毒俱全。
懟歸懟,該上還得上。
譬如這次趕著年關在吞吐量最大的城市臨時一去一回,虧得外公鬆口,不然遊烈就只能遠在北城,聽著小狐狸的訊息乾熬一個年關了。
這次到家又格外晚,遊烈回來以後自覺得很,進了暖室後,就褪下外套,遞給旁邊的幫傭。
問清楚外公人在書房,他就徑直上樓了。
老爺子家裡是中式為主的現代風格,臨湖起高閣,落地窗都是實木柱頂連結,無論垂簾還是繞壁樓梯,隨處可見鏤空木質花紋和各種榫卯結構,就連兩層高吊頂的正堂頂,還請專人鐫刻了半幅富春山居圖。
遊烈對這些向來無感,還沒有落地窗外,露臺上那兩棵撐著半湖暮色的盤松叫他賞心悅目。
在茶室門外站著等了會兒,裡面阿姨提著茶巾出來,笑眯眯的:“老先生說您可以進去了。”
遊烈朝她點頭。
在對方擦肩過去後,他想起什麼:“今年家裡怎麼不見人?”
“大先生人在省外,二先生人在國外,年前都回不來。小姐訂了年初三回家省親,您到時候應該見得上。”
“好,我知道了。”
遊烈叩了下茶室的門,停了兩秒,推門進去。
茶室裡只有老爺子一個人,這間同正堂客廳南向,一樣是半面臨湖,只是這會兒近傍晚了,冬天入夜又早,天色將傾似的壓在湖外的山頭,陪上老人家孤孑身影,難免顯出幾分落寞冷清。
方才提到的,分別是遊烈的兩位舅舅和一位姨母,今年大年顯然是趕不回來了。
“後悔了吧?”
安靜的茶室裡忽響起少年冷淡帶笑的一截聲音。
坐在茶海後,老爺子回過頭,看見自家長外孫沒個正行地靠在門框旁,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加起來四個兒子女兒,”遊烈抄著口袋,懶洋洋走進來,“當初怎麼不留一個在身邊?”
“手拿出來,像什麼話。”
老爺子假瞪了他眼,然後才扭回去:“我後悔什麼,不回來正好,省得鬧騰,我還樂得清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