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陸沉舟其實已於卯時初刻上朝時候就瞧見她了,孤單單的一個人,挑著微弱如蠅的燈火,盈盈立在雪中,身上頭上蒙了一層素紗似的白。
可她就像是不知冷一般,只是那般倔強站著,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直等到卯時三刻,才看到她要等的人竟是戶部的幾位大人。
可憐她心憂如焚,卻不知人走茶涼的道理,薛侍郎故去那麼久,即便同戶部大人們有舊日的恩情在,那點子恩情碰著天威也蕩然無存了。
果不其然,戶部的大人們都沒有應允她,陸沉舟本想著再等一等,等到風頭過去,官家盛怒不再時,再尋個機會給薛懷悰說兩句好話,也不枉他當他上峰一場。
孰料,沈矜竟會這般大膽,等不來大人們的應允,居然要擊鼓鳴冤。
他匆匆趕上前奪了她的鼓槌,只來及斥責她一句:「你可知若要擊登聞鼓,必先廷杖三十?」
三十廷杖,別說是沈矜,便是他,恐怕也受不住。
沈矜何嘗不知敲登聞鼓的規矩,可她如今除卻捨得一身剮,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她高昂起頭,脂玉一般的面龐上,兩隻眼睛彷彿清泉,澄澈無比,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還請侯爺將鼓槌還給妾身,倘或朝中無人為懷悰申冤,妾身哪怕是敲破登聞鼓,也要上殿見官家!」
「你!」陸沉舟想不到她如此鐵骨錚錚,倒與她今世那個不怕死的夫君不相伯仲。
他攥緊了鼓槌,情知她說到做到,一時之間反而不敢將鼓槌放回去,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垂首向她道:「你曾救過沉魚一命,本侯說過,將來但有差遣莫無不從,今日就當本侯還你一份人情,幫你去見一見薛懷悰。」
他是禦史中丞,自然有法子進獄中,沈矜大喜過望,不禁屈膝拜謝下去:「妾身多謝侯爺搭救之恩。」
「搭救算不上,一切都還需本侯見過薛懷悰再說。」
陸沉舟稍稍側過身,沒有受她這一拜。
他是重生過來的人,看形勢一向比別人更深更遠,知道官家之所以盛怒,是因為要求改革的牽頭人早已不再是呂相,而是官家。
抨擊呂相,便是抨擊官家。
諫言官家,便是反對新政。
他不能冒這個險,拿身家性命與官家作對,但為沈矜帶個話給薛懷悰的事卻不難辦到。
「你有什麼想說的,大可以告訴本侯,待本侯見到薛懷悰時再轉告於他。」
沈矜知他一貫明哲保身,沒有萬全的把握決計不會出手,此時能答應替她見一見薛懷悰,已是格外開恩了,遂道:「還請侯爺轉告懷悰,就說家中無須他擔心,母親身體康安,妾亦很好,只盼他在獄中千萬保重自己,妾必將竭盡全力救他出來。」
「本侯記下了,天氣寒涼,夫人還是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