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之間,她朱唇輕啟,欲為孫紹辯解些什麼,卻見孫權眼鋒一瞪,把她想說的話,全部瞪了回去。
帝後此舉雖不矚目,卻被孫紹看在眼裡。
“至尊明察,那劍原是先父遊歷北地時偶然所得,理為孫家祖傳之物。白虹貴重,不宜交付宮中武庫。”
“臣適才已託了黃門,親自將劍送至前殿。從今往後,那劍便是至尊殿上禦物,再非臣的私有之物了。”
子夜,後宮。
眾人離席後,步練師將半醉的孫權送去西殿,命禦醫留守待召,又囑咐了潘淑幾句,獨自一人返回寢閣。
她倚著榻沿緩緩坐下,疲憊地褪下後衣。適才家宴上發生的種種,猶如一個個驚顫的夢魘,縈繞在她心頭。
宮女進來,報說:“吳侯求見。”
步練師蹙了蹙眉,說:“時辰不早了,讓他早些回去吧。”
宮女面露難色,還未說些什麼,身後一人已闖了進來。
案臺上,缺了一角的龜馱鳳鳥銅燈光影搖曳。孫紹身材高大,鮮衣俊容,神色卻很晦暗。
步練師坐直身子,向宮女擺了擺手。
“下去吧。”
宮女退下,屋內一陣沉寂。步練師語意更沉,說:“吳侯在吳縣守陵三年,為人穩妥了不少。這是好事,今後還要繼續保持才是。”
一對星眸飽含複雜,孫紹靜了片刻,說:“中宮教誨,臣謹記於心。”
步練師側目望向一邊,說:“這麼晚了,吳侯還有何事?”
孫紹唇角微動,似是有話要說。最終,他伸手入懷,取出一物。
“臣自知深夜闖殿,不合禮法。只是此番入京,行程太過倉促。至尊雖未明言,但臣已是封地郡侯,不宜在宮中久居。臣欲面見中宮,呈交此物,唯此一次機會。”
芙蓉劍穗皓白如雪,暗夜之中猶如星辰。步練師怔了片刻,並未伸手去接。
“這是你父親的遺物……”
她努力平複心緒,說:“你已將白虹劍奉予至尊,還要將這劍穗一併交出嗎?”
孫紹頷首,說:“這劍穗,本就是中宮之物。”
他的聲音沉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臣十歲那年,中宮將白虹與劍穗交給了臣,告訴臣,這是先父遺物。這麼多年,臣一直以為,先父遺物,真的只是先父遺物。直到那日虎踞閣失火……”
“好了!”
步練師不願再聽,焦躁地說:“桓王遺物,孤不能收。夜深了,吳侯請回吧。”
孫紹並未收回劍穗,反而上前一步,將劍穗置於案臺之上,笑說:“中宮誤會了。臣只是……今日疏忽大意,入宮時忘記將劍穗與白虹一起奉給至尊。臣不便在宮中久留,還請中宮明日見了至尊,將這劍穗一併交出。”
頓了頓,又說:“近日冊立新妃,宮中諸事繁忙。中宮若不得空,不送也無妨。”
步練師一時失神,似懂非懂地望著孫紹,半晌,忽然喚:“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