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甸甸的抹布又散入水裡,溢位血紅,浸透整個銅盆。
大抵記不清是第幾次換水了。
小手在溫水裡有些刺痛,應當是面板乾裂;疼得像針扎一樣,讓裡裡亞朵咬住唇瓣,再抬頭,於燭光搖曳裡看向床上人兒。
“您好些了嗎?”她慢慢擦拭對方脖頸繃帶處多餘的血,越擦越紅,很快將半紅的布又延伸開,稍動一下,血珠就從指縫裡滑下滴落。
床上人沒有回應,僅移動眼珠,再轉到弧頂水晶燈前頭,隔半響,費力張開嘴;喉嚨律動一陣嘶啞聲響,念:“煙。”
“你現在不能抽菸。”
“煙。”他再念。
裡裡亞朵把抹布“噗通”丟入銅盆裡,低著頭起身,從旁邊置物架拿起一包煙,一面撕開外面的薄紙,一面回到床邊,而後用火石點燃床頭櫃的鯨油燈,捎帶與床上人對視片刻,最終將香菸點燃,自己吸一口,而後送到了對方嘴唇上。
拉塞爾德文也不講任何字首地含住煙吸;眼中血絲展露,被大毅力壓住咳嗽聲,一寸一寸將煙霧呼了出來。
“您還有什麼別的要求嗎?”
裡裡亞朵繼續揉搓銅盆裡的抹布,偶爾抬眼睛,對這膽大包天的,竟敢和城堡執事動手以至被打個半癱瘓的人十足感興趣。
“唔。”煙霧繚繞裡蕩起這點點聲響,左手還能動;拉塞爾德文眼皮抽抽,仍舊用裹有半段繃帶的左手拿煙,望著弧頂水晶燈問,“我那幾個手下,他們怎麼樣了。”
“他們就在隔壁房間修養。”裡裡亞朵答,把抹布敷在這人胸口上,“聽我的朋友說他們要了很多東西,吃的喝的都有,哪裡像有傷,更像是來享受的。”
小女僕尾音的沒好氣驚動一縷煙霧。
拉塞爾德文轉過眼珠來,稍微想,也搞清了香菸裡這點水果甜味的由頭。
他於是問:“你在這個城堡待了多久了?”
“從小就在這裡了,先生。”裡裡亞朵答得平淡順暢,顯然經驗十足,“我母親是跟隨偉大主母芳娜女侯爵來到這座城市的女管家,她現在榮譽退休了,又回到了灰爐堡居住,由我代替她繼續侍奉主人。”
“不過侍奉的人有些多就是了。”小女僕稍稍歪頭,饒是白布裹住了腦袋和大半額頭,憑藉小巧五官,還是能品出少女初成的稚嫩美麗,“我只要再努力工作五到六年就能繼任我母親的職務,這是主人親口答應我的事情。”
拉塞爾德文一時沒有說話,捏住煙吸,訥訥側頭,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園林,當即被這如同詩歌般夢幻的奢華場景放空了眼;下意識轉動菸嘴,深吸氣,抿嘴詢問這片自己要待許久的地方的更多訊息。
他說:“埃特蒙德在我離開時盛傳已經有了近百萬人口居住,你們這個城堡,有多少姓維多利亞的人居住在這裡?”
裡裡亞朵聞聲停住擦拭動作,本不想回答這略微敏感的話題,可止不住對方那句“離開”背後的廣袤世界;便咬住粉嫩嘴唇,睫毛如蒲扇閃動地說:“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她刻意把聲音放小,是更加的甜膩了,“你告訴我一些我想知道的問題,我告訴你一些莊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