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天風陰雲密佈,風大,奴婢給各宮的主子分發年糖的時候,從虞美人出來真巧看見安嬪娘娘,便迴避到牆角那會兒聽見有人斥責什麼,便看見虞美人宮裡的正是太監與白素姑姑在裡面發生了爭執,內容奴婢記不得了。”
“為何出省的時候你看見卻閉口不談?”
堂內寂靜,只剩下記事的書寫聲,燈挑了幾盞,連夜審查的人已經不知喝了多少壺茶,眼睛發酸卻仍舊皺著眉頭問堂下跪著的鞏黛。
鞏黛嘴唇翕動:“大人,奴婢…奴婢實在是怕了,這些日子奴婢心裡總是想著這件事,以為是無關緊要的瑣事,而且那日風大,實在沒聽清楚她們在爭執什麼,唯恐答錯了,又又誤了大人的事。”
嚴子實質問:“既然如此,那一日便只有你一人在那,你若不說便無人知曉,怎麼又突然間交代出來了?”
鞏黛擰著衣角,惶恐不安地吞嚥著唾液,費了好些勁才說出來:“奴婢奴婢實在是怕了!自從入了獄之後夜夜都能聽見鞭撻聲,奴婢的上頭人也叫人給打死了,說的事無鉅細,奴婢實在是怕了。”
“刑事重地,請用你這盤顛三倒四。”嚴子實呵斥道,“此人的話不足為信!”
鞏黛被他嚇得一激靈,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說:“奴婢沒有說這樣的假話,奴婢對天發誓,絕無假話,我也是實在不知道他會做那幫豬狗不如的事情。”
“重刑之下屈打成招,此人的話萬萬不可行。”嚴子實對寇修賢說,“這樣的供詞如何交到御前,陛下又該如何判斷?”
“三審會談皆由筆錄計測,真真假假陛下自會成心裁決。”寇修賢說,“東西抄錄一份,閣老那裡也要有一份。”
嚴子實萬萬沒想到,案子進行到這裡,還會殺出個程咬金。
本以為木已成舟,萬萬是翻不了身的,還能趁機踩霍二一腳,是篤定霍二此次還不了手,有個鄧汣洗不乾淨,那他霍二就不乾淨,誰知虞美人也下了水,這下好了,大夥兒都不乾淨,這案子還能繼續深查?
牽扯到虞美人,蕭遠秋就不會那麼容易放手讓他們去查,很有可能還會把霍長澤給摘出來。
嚴子實立刻就嗅出來了,這個鞏黛怕也不簡單,一直等到三審才肯說出這種事情,多半是讓人埋在這裡等著呢!
可究竟是誰讓他埋在這裡的,這個無從知曉。後宮裡的人太多太複雜每一個人後面都牽扯著幾條利益線,鞏黛後面牽扯的恐怕不止一條。
選擇在這個時候露出口供,想必也是安排這條線的人做好的決定。
嚴子實心急如焚,他跟王才英不同,王才英背後有王家,王家還繫著別家,扯不清,最終只會落個查辦的處罰。
因為王家娘娘一事,讓蕭家對王家有那麼一絲憐憫,說不定這次錯誤就直接翻篇了。
可他怎麼辦?
他可沒世家做倚仗!
寇修賢見他神色幾變,便說:“虞美人到底是後宮,後宮不得干政,安嬪娘娘想來是知道這個道理。不過外臣不好探查,此事還得去御前商討一番。嚴大人,回去稍作歇息,咱們御前見吧。”
嚴子實起身,縱然心裡急,面上也能做出笑,對寇修賢拱了手,匆匆退了。
他現在,手裡頭已經沒有後手了,忽然想起來,在審判之前,有人給寇修賢送去一些東西,一時之間讓他心裡頭居然有了底氣,說話做事不太一樣。
雖然有所考慮卻也分辨的出來,難道那個人給他送過去的是關於這案子的具體細節嗎?
他的查清楚究竟是誰給寇修賢送過去的。
此時天還沒亮,冷得厲害。
嚴子實催促著馬伕,碾著咯吱叫的雪趕到了臨江樓。他提袍下來,匆忙上樓。
聶鴻志工於戲曲,這會兒還跟蕭蘭佐談他的新作。
蕭蘭佐煩膩錦衣衛的袍子,著著大袖衫倚在椅子上聽著,把手裡的摺扇開開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