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收回手臂,抖了抖袖子:“別想著法不責眾,若是皇上下定決心,這欠銀非得繳清不可。要我說,不如趁這個機會把帳清了,順便整頓府上。家裡世僕根深蒂固、盤根錯節已經尾大不掉。估計府上的存銀都沒賴家這些大管事家裡多。”
室內一陣安靜。
寶玉似笑非笑地看著賈赦:“我就不信祖父沒把這件大事交代給大伯。”賈赦的爵位可是賈代善生前安排好的,那位可是上皇心腹,沒點能力怎麼可能,欠銀這樣的大事生前定然已有安排。
賈赦瞪他一眼,這事別人不知,就連賈母賈政也不知,沒想到這個侄子竟然能想到這一關節。
賈璉愕然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賈赦,這真的是親爹麼?剛才還口口聲聲說沒銀子。
“你那是什麼樣子。我不捨得又怎樣。”賈赦嗤笑一聲,“八十萬兩堆起來白花花的一座小山!”
見天不早了,寶玉直截了當道:“我的意見已經說了。若是府上行動快,起個示範作用,說不定還能讓璉二哥的官再升一級。要我說,沒還銀子還生活奢靡的,說不定會惹怒皇上,抓住把柄抄家。”
“不會吧?上皇時也催過還銀還不是不了了之?”賈赦不相信。
“呵呵,一朝天子一朝臣。很簡單的道理,府上的管事借了大筆銀子,吃的好穿的好就是不還債,老當家覺得他們為自己立下過汗馬功勞不忍心催債,少當家上臺還會是一樣態度麼?尤其少當家還缺錢。”
賈赦滿臉不甘,賈璉苦笑搖頭。
“行了,話就說這麼多,我回了,明早還要到國子監。”放下茶盞,寶玉起身,抖了抖衣袍下襬,跺跺腳,就要離開。
賈璉父子也沒留人。
走到門口,寶玉忽又回頭道:“兵貴神速。晚了可就沒功勞了,苦勞都未必有。”
雖然賈赦沒有表態,但寶玉相信這位受過繼承人精英教育的榮國府承爵人心裡已經有了決定。
雖然這些年他表現的很廢,可並不代表沒腦子,沒決斷。官場上的那一套,如何應付皇帝,相信比賈政、賈母更有手段更有經驗。
別說賈代善活著的時候,沒給他做過相關培訓,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作為都中紈絝代表,定然有自己的人脈交際圈子,不可能真的使不上一點力。
雖說赦大老爺並未像賈珍一樣出面與四王八公等勳貴交際,但若說他和這個圈子全無往來並不可能。
看看赦大老爺都玩得什麼,金石、古董、書畫、古扇,這能是一般人的圈子麼。光一個金石,就要有錢有閒有權,不怕人覬覦不怕人欺騙。赦大老爺更是京中有名的金石大家。
一時間,寶玉忽然心生疑問,叫自己來真是聽意見的?不會試探他的吧?別管怎麼說,他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且親爹還活著,輪不到吧。
夜色漸濃,出了將軍府,抬頭望天,一輪新月如鉤,高懸墨藍空中,正默默地將清輝灑向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