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敢極輕、極緩地觸碰,但害怕即使是這樣,也能勾起他的疼痛。
“你……”才剛剛出聲的第一個字而已,眼淚已經洶湧。
今天她怎麼哭了這麼多次?
容津岸轉過身來,她手中的燭臺抖震得快要拿不住,燭淚滴答,又哪有她的淚多?
他吹熄了燭火,從她那裡搶過燭臺,伸手攬過她。
她坐在他懷裡,貼得緊了。
她滾燙的淚沿著他赤.裸的胸膛蜿蜒而下,繚亂的水痕。
“是不是,是不是很痛?”四年後,光是看到這些傷疤,根本不敢想象當初傷勢的慘烈,錐心刺骨。
戰場上是你死我活,到處刀劍無眼,一隻腳早就踩在了鬼門關的檻上。
“只是傷疤看著嚇人,實際上也沒你想得那麼痛。”到了這個時候,他反倒舉重若輕起來。
“比起你生容安的時候,肯定是遠遠不如的。”他輕柔的吻落在她的鬢邊。
容津岸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憶過那段時光了。
臘月裡送走了她,他本以為一切很快恢複。他自恃才高,又渾身傲骨,探花郎是前途無量的,縱然他因著葉渚亭的關系在朝中受到排擠,憑著他的本事,也總能闖出來。
但心是空的,活得每一天,都像行屍走肉。
聽到孤守的廣寧城請求朝廷糧草支援的時候,他的耳邊無端響起,那晚在書房,她辱罵他的話——
“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的愛人,在這個世上,我只剩下你了。”
“你證明給我看看吧,我沒有愛上一個懦夫。”
“仲修哥哥,你不是懦夫,對不對?”
不,他不是懦夫。
無論證明與否,他都不是懦夫。
在他失去她的兩個月之後,他向嘉泰帝上書,和支援的糧草一起,前往廣寧。
嘉泰帝欣然同意,除了幾個舊友,所有人都等著他很快死在那裡,有去無回。
送別的時候,遊秀玉哭成了淚人。
“你怎麼忍心丟下阿孃一個人……若是讓采薇知道了,一定也會阻止你……”
但他還是選擇放開了母親冰涼的手。
而在同一時間的東流,葉采薇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選擇留下腹中的孩子。
廣寧城死守數月,早已是彈盡糧絕,守城的將領看到押送糧草來的人是個只會玩弄筆杆子的文官,難免鄙夷失望。
其實葉采薇的祖父葉贛仁曾擔任過兵部尚書,葉渚亭和容津岸的父親容廣,都曾在兵部就職。
決定孤身北上的時候,容津岸便已經熟讀了他們留下的筆記。從到達廣寧那日起,他吃住都在城牆上,和普通的兵卒一起,不分彼此。
葉采薇的懷孕反應極大,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很快瘦得快要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