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逢年節時,柳老夫人則會讓他送些好的吃食來。文彥生怕東西被那些宮人搶走糟蹋,每次他都要盯著我吃完,才肯放心離開。
“到了天氣轉涼的時節,柳相怕我衣衫單薄,又讓人收拾出文彥的舊衣裳,往裡塞了新棉,重新縫好了再悄悄送進東宮。因是舊衣,宮人並未留心,也就沒搶奪走。
“若無柳相,我應早已死在這宮苑內了。”
景承默然良久。
“時過境遷,遑論人心易變,若柳相真生了異心——”
蘇聿淡道:“若真有那日,廷尉府依律辦事即可,我不會插手。”
“……是。”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景承想了半天,費勁地將話題轉向輕鬆些的地方:“當初你在文陽書院藏拙,我還猜過你緣何有那樣好的學識。既然是柳相幫忙啟蒙,想來就合理了。”
蘇聿想起在書院時的事情,莞爾:“倒也不全是柳相的功勞。”
景承不解。
“雖說柳相和文彥使我得以識文斷字,然確切來說,帶我開蒙的另有其人。”
“難道是晁老將軍?”
“你怎會想到那兒去?”
蘇聿笑著搖頭,正欲再說,忽聽得一聲清透的水聲。
他循聲看去,見那缸睡蓮的水面上正來回蕩著愈來愈淺淡的波。不慎躍出水面的金魚摔在伽羅色的幾案上,徒然擺動著羅裙般的魚尾。
洗雲池。
夏日時,池上鋪滿傘蓋般寬大的荷葉。
木橋欄上的銀朱身影被頭頂的水波模糊成七零八落的模樣。
綴著金雀銜珠的繡鞋晃晃悠悠地在水面搖蕩。
思緒發散間,蘇聿回神,筋疲力盡的金魚已經躺在他掌心裡,翕合著透明的唇。
他將手伸進缸中,金魚甫遇水便活了起來,漂亮的魚尾一轉,消失在碗口大的蓮葉之下。
蘇聿看了良久,爾後將指尖搭上冰涼的缸沿。
“是長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