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食西宿,你倒是半點虧都不吃。”那人發出一聲笑。
蘇聿複望向榻上之人。
那是個極瘦的人,若無背上的厚衣裳壓著,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了,整個人窩在竹榻上,也只佔了小小的一處。長長的發垂進臂彎裡,上半張臉纏著厚厚布條,只露出幾無血色的兩片唇和蒼白瘦削的下頷,依稀可辨出個秀氣輪廓。
京中盛傳的庭山妖,原是個女子。
藍璽走近庭山妖,聲音打斷蘇聿思緒:“怎麼醒得這樣早?”
“頭疼,睡不著。”她懶聲道,纏著紗布的手指隨意地拂過琵琶弦,發出破碎絃音。
“容玖帶的人來了,老身領他先來看看你。”藍璽回頭看了蘇聿一眼。
“在下陸約。”
嗓音溫和,卻泛著清淡的涼意,好似料峭春寒中於青石上碎開的雪。庭山妖一頓,緩緩將臉轉向他,未幾,輕勾了唇角。
“陸先生是太醫署中人?”
“是。”
“如今太醫令是誰?”
“秦奉黎。”
“員醫幾人,員吏幾人?”
“員醫一百三十七,員吏二十九。”
“內設幾部?”
“醫學、藥學。”
“醫中又設幾——”
藍璽拍了庭山妖腦袋一下。
她“呃”的一聲,隔著布條瞪了藍璽一眼,扭頭不做聲了。
蘇聿啞然。
藍璽問:“是先診脈,還是觀面?”
女童忙爬起來一溜煙跑去屋內拿迎枕。
蘇聿有同容玖學診脈的手勢,只是他到底還是好奇她真貌,便道:“某先看看——”他話語一頓,想到藍璽稱她“弦哥兒”,接道,“弦姑娘的臉。”
藍璽伸手解下布條,露出庭山妖可怖的上半張臉。
蘇聿輕掐了下隱在袖中的掌心,將一瞬間的驚詫按捺回去。
良久未聽到蘇聿言語,庭山妖不耐地蹙眉,摸到藍璽手中布條,自己繫了回去。
藍璽轉向蘇聿:“陸先生,如何?”
“弦姑娘是在容玖醫治下變成如今樣貌,與方中所提並不相同。”蘇聿淡定胡謅道。
藍璽道:“那便診上一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