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聿見庭山妖未出聲阻止,走近了竹榻。
庭山妖挽起袖子,細瘦手腕擱上迎枕。蘇聿垂眼,略放低迎枕的位置,瞥了眼竹榻一角,才將手指搭上去。
庭山妖抿唇。
蘇聿光學了個架勢,並不能診出什麼,數了一會兒她的脈搏,神色自若道:“脈細無力,沉取若無,倒是對上了。”
指尖所觸傳來極輕微的一顫,蘇聿眼皮微動,餘光瞥見她的下頷繃成了個生硬的弧度。
他緩緩收回手,直起身子。
“那先生有何高見?”藍璽問道,目光沉沉。
蘇聿正要答話,庭山妖忽道:“藍璽,你去看看容先生醒了否。冬至,你攙著她去。”
“應該快了——”藍璽話甫出口,反應過來,看了眼蘇聿。
“無妨。”庭山妖又道。
藍璽頓了頓,帶著冬至離開了。
院中只剩他二人。
庭山妖摸著懷中琵琶,隨意拂出兩個音:“你不是大夫。”
“弦姑娘何出此言?”
“你準備得很周全,可惜,我自眼盲以來,有幾感便敏銳了些。”
她停了一停,續道:“診脈的手法是對的,身上也有藥材味,該是特意留的罷。只不過,這衣裳長年累月地燻著水曇香,輕易蓋不過的。”
蘇聿道:“水曇香非罕物,有家底的人家輕易便可買到。”
庭山妖敷衍地點了下頭:“對,的確。”她咳了兩聲,“只是,用白葉蕪草做底製得的水曇香,就不是錢買得到的了。”
蘇聿微微皺眉。
庭山妖又緩了緩:“……這種水曇香是貢品,年節也會用作賞賜,但因其貴重,只會賞給後妃或是三公。新君裝腔作勢未設後宮,朝中三公的子弟——”
她又停下了,是被手中多出的杯子打斷的。
“未尋得熱的茶水,倒的是石案上茶壺中的涼水。”裝腔作勢的蘇聿平靜地做完這一切,“弦姑娘若喝不得,某再去燒熱的。”
庭山妖將一口涼水含入,略捂熱了點嚥下後:“……罷了。”
她發病後一夜未睡,已有些疲累,將懷中琵琶放到一邊,又含進一口涼水慢慢飲了:“不管你是誰,處心積慮地來這一趟,是有何見教?”
林中起了風,帶起濕潤的涼意。
蘇聿挽袖,亦給自己倒了杯涼水,手指搭著杯沿,輕輕摩挲出一道略深的水跡。
“那要看弦姑娘,願不願意據實已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