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這要你自己去尋找呀!”母親又說了,她的聲音溫軟而有力量,“只有你自己能找到,孩子你必須找到!”
“是的,孩子,你必須找到,我相信你會找到的!”
父母的話語像一展巨大的羽翼覆蓋著他,張文明長久以來空曠的心靈被包裹起來,使得他無須獨自面對孤獨的深淵,哪怕只是一瞬間,也能給他很大的安慰。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羽翼帶來的壓力。
只有我自己能找到,但我能找到嗎!
張文明很想再問一次父母,但他們已經微笑著退回桌子邊上,他們三個人喝茶聊著天。他們沒有再看向張文明,而他也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了。
那幅場景就像漸漸遠去的鏡頭,最後完全消失。當張文明發覺自己置身於寒冷的星空下,他發現自己的臉上帶著淚痕。是的,他必須要找到!
臨川似乎沒事可做了,接下來只需做好常規的邊境駐軍,張文明安排好相關工作後,決定回到永安。
這是一趟戲劇性的旅程,他本來是打算參加一場惡戰的,現在戰爭還沒開始就悄然落幕,他又要奔赴另一個戰場了。在回去之前他向軍事委員會做一份報告,報告上闡述了他申請回去的原因,然後他等待著他們的答覆。
張文明以一種更小心謹慎的態度對待一切。他以前可以不做報告就回到永安,現在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形勢已經變了,而且變得越來越糟糕。
三天後他收到了委員會的答覆,他本人可以回來,但駐地的太空軍不必急於調動,理由是塔王星國仍然可能出其不意發動進攻,雖然機率很小,但不能不加以防備。對於這樣的答覆,張文明知道這與其說是委員會的小心謹慎,還不如說是對自己的防備,是元首對自己防備了。
張文明很坦蕩,他隻身一人回到了永安。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找老教授問一些事情,但張教授幾天前已經住院,他一直昏迷不醒。接下來的日子他都陪在張教授身邊,這段日子是張文明少有的放鬆時刻,他向軍事委員會請了假,罕見地他們很快准許了他的請求。
他坐在張教授旁邊,手裡拿著一本巴納德文學家管生的《少有的日子》,他聲情並茂地讀著:“喲,你這過去的日子,我要和未來聯起手來,把你擊倒!”
“紙安的不幸不在於他說的話太少,而在於他吃的飯太多,要是他長眠了,只有那美妙的夢啊,何來這許多不幸!”
“雪晨抱怨他許的願望沒有實現,他真是榆木腦袋,因為他許願的根本不是流星,而是航天員丟下的燃燒著的糞團。他對著一坨屎許願,然後抱怨這糟糕的結局,求仁得仁,求屎得屎,這是萬物之理,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醫院年輕的護士聽著他讀到這一段,不禁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說:“要是老爺子醒來了,您可別讀這一段,我擔心老爺子會笑得太過分。”
張文明也笑了,不是微笑,而是開懷大笑。
第二天他讀到了第三章,但是管生後來寫的內容過於晦暗,他輕輕放下電子書。那本書放下後自動摺疊成一個很輕的薄片,要是你輕擊觸醒它,它會自動變得充盈起來,樣子和紙質書一般無二。
這時他看到一隻手移到了電子書的方向,是老教授那枯燥的手顫巍巍地移動著。
“文明啊”張教授用了好長時間才說出一句話來,“怎麼不讀了呀!”
“爸,您醒了!”張文明緊緊抓著張教授的手。
老教授緩緩轉過頭來,用慈祥地目光看了看他,又慢慢轉回去,恢復到原來的樣子。老教授的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張文明握著他的手,漸漸感到了不對勁。
“醫生!”他大喊。
幾個醫生聞聲趕來,一陣忙亂之後他們又離開了,只有主冶醫師留在那裡。張文明已經預料到了結果,他讓他們都出去,他想和張教授安靜地呆一會。
他想到,或許教授就是為了再看他一眼,才堅持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