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京五十里用了三天,沈汀年知道自己的猜測大抵是對的,濮陽緒此行並不打算南下,或者說,他本人不打算南北折返而行,而是選擇了北上,再走水路,繞一圈回來。
若為了掩人耳目,他應當安排了另外的隊伍南下。
果然,在官道上行走了幾日之後,特製的太子殿下車架拐了南下的大路,而太子本人摟著沈汀年在她的車上玩飛花令,兩人都是高手,玩了半天,各有輸贏。
沈汀年酒量極好,卻深藏不露,濮陽緒飲的半燻,靠在她身上,不一會兒估計有點困,頭一垂就趴在她懷裡睡著了。
沈汀年笑了一聲,託著他的臉,以防他呼吸不順暢,等他睡熟了,才伸出另一隻手推開窗格,愜意的看著春意盎然的風景,車輕馬快,山清水秀,不知何時拐進來的小道,別有一番風光。
等日光正照,沈汀年把濮陽緒喊醒,問他要不要用午食,濮陽緒賴在她身上醒了半響神,徹底清醒的時候心頭一緊,他從未這般酒後放鬆過,更何況還是有人在的情況下。
“前面正好有一處溪流,讓他們佈置一下,我們吃飯賞玩兩不誤。”沈汀年自然的替他換下睡皺了外袍,一面輕言細語的說著午時的安排,“往日竟不知道殿下吃了酒愛粘人,妾半個身子都被壓麻了。”
濮陽緒微微一怔,難怪睡著時覺得身下軟綿綿的,他難得沒有說話,重新穿上外袍之後,主動為沈汀年帶上帷帽,兩人一道下了車。
山林間氣息溼潤,草木倉翠,沈汀年心情好到一直噙著笑,親自服侍濮陽緒用飯,溪流潺潺清脆悅耳,微風習習拂面而過,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好一會兒。
“沒想到你讀的閒書也不少,連西經這等雜記都知道。”濮陽緒談興大起,身邊甚少有人能接的上他的話,此行帶來的江科算是一個。
“小時候很喜歡跑到鎮上去聽說書,那時候字還不認得就愛上新奇的故事,後來詩詞歌賦樣樣都要學,”沈汀年笑著搖頭,有些羞赧,“我就在詩集裡夾話本閒書,常常看到飯都忘了吃。”
濮陽緒看了她好幾眼,才笑道:“沈家竟養出這麼一個你來,沈門君子人人潔身自好君子之風,女子知書達理嫻雅溫婉。”
沈汀年白了他一眼,道:“若真似她們那般,你怕是多看我一眼都嫌棄,再說,我雖喜歡閒書,並不耽誤我學那些《女訓》《女誡》,要知道我可是長年考試第一,書寫進鳳來書院歷史的人。”
“是嗎,這麼厲害。”
濮陽緒的應答突然冷淡下來,沈汀年自然感覺到了,她嗯了一聲,雖然臉上還是笑意吟吟,卻在心裡懊惱,之後再聊天就有所收斂。
氣氛如天上跌到地下,一直維持到夜幕降臨,車架駛入大興城。
都是嬌貴的身子經不起太久的顛簸,眾人入住大興驛站,因為市容繁華,這裡長年累月來往的達官貴人不少,比他們出行誇張的做派也不少,沒有束泰的護衛隊後,不算招眼的一行人並沒有惹來太多關注。
沈汀年自覺的沒有跟著濮陽緒去住主屋,她小日子來了兩日,除了在京城近郊胡鬧過幾次,後面她都儘量不去招惹他。
出門在外沒有太多講究,房間不算大,乾乾淨淨的,鋪上了一些帶著的擺設之後,勉強能入住,濮陽緒往睡慣的被褥上一躺,不曉得是不是心裡作怪,總覺得不如今日在馬車上睡的軟,想起為他作了軟墊子的沈汀年,忍不住翻了個身。
他也沒少去鳳來書院,卻一次都沒有見過沈汀年。
那時候他眼裡只有衛初筠,連與衛初筠交好的姑娘都不記得有誰,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沒有沈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