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百官和儒生的注視之下,嚴彭祖覺得自己是今日的主角,與當年的董子相比也不遑多讓。
於是,越說越自得,越說越放肆。
“昔日董子所提的‘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是要禁絕百家之【學】,而非禁絕百家之【術】……”
“儒經和儒術囊括了天下運轉的根本之道,所以陛下只要尊儒崇儒,朝堂政事自然可以順利運轉。”
“至於讓儒生學百家之術,讓官吏考百家之術……”
“恕臣直言進諫,陛下所行的新政,確實有捨本逐末的嫌疑,望陛下三思。”
嚴彭祖說完之後,又故作姿態地向天子行了一個禮,看似恭敬,實則倨傲。
沒想到世間還真的有這樣的腐儒,簡直是可惡又可笑。
這樣毫無作為的腐儒,就應該要掃進歷史的垃圾桶中。
但是劉賀沒有立刻發怒,他的臉上仍然掛著一縷笑容。
這真摯的笑容讓嚴彭祖產生了一種錯覺,他以為天子會立刻下階相迎,然後君臣二人一同前往溫室殿詳談。
再往後,嚴彭祖將會像公羊學派的先賢董仲舒一樣,在朝堂上官運亨通。
但是天子的下一句話卻讓嚴彭祖愣住了——也讓滿堂儒生和朝臣愣住了。
“嚴公,你算老幾?”天子笑眯眯地問道。
“陛、陛下……微臣在家行二,上面還有一位兄長,下面還有一位弟弟。”嚴彭祖疑惑地回答。
“朕是問你,在這朝堂上,你算老幾啊?”
劉賀話音落下的時候,原本和煦的笑容也同時消失了。
堂中所有的人心中一驚,頓時明白了天子的言下之意。
當他們看到天子臉色由晴轉陰之後,更是確認了一件事情——天子發怒了。
當事人嚴彭祖還沉浸在幻想中,仍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天子,似乎想要確定什麼。
“新政也好,成制也罷……”
“治理朝政有朕思慮謀畫,有內閣裨補缺漏,有眾卿夙夜操持,有百官屬吏勤懇施用,有言官獻言獻策……”
“你嚴彭祖只不過區區一個無品秩無官職的儒生,縱使讀得幾本儒經,什麼時候輪到你在此處大放厥詞了?”
“朕剛才明明說了,今日來的都是儒生,討論的是通行版儒經的事情,不議已經定下的科舉制和庠學制!”
“你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節外生枝!?”
這幾句毫不留情的訓斥,終於讓嚴彭祖這個呆頭鵝回過神來了,他忽然就感受到了天子之怒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