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朝的張湯,更是玩出了一招‘儒皮法骨’‘春秋決獄’···
在戰國剛過去不久,法家被貼上‘亡秦’的標籤,儒家被高皇帝劉邦說成‘高陽酒徒’的現在,一個士子究竟出身何門何派,根本就說不清楚——鬼知道這個人披著的某某學派,究竟是不是馬甲!
“不知此子之才,比之賈生何如?”
想到這裡,張蒼就起了一絲考校的興趣。
作為沉浮宦海近一甲子,親眼目睹過王朝更迭,天下浮沉的老吏,張蒼對於黃老學的感官也不算差。
起碼從時代角度來看,黃老學對於漢初的經濟復甦,總體還是起到了積極作用。
張蒼也已年過花甲,早就過了為了理念不管不顧,不惜頭破血流的天真年紀了——在張蒼眼中,絕大多數學派都沒有好壞。
能讓漢從戰爭中迅速復甦,在如此短的時間恢復經濟生產秩序,讓百姓過上安穩日子的黃老學說,能不是好的學說?
能讓秦從戰國初的小弟弟,改變成戰國末期的霸主,一挑六統一天下的法家,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說到底,諸子百家放在一起,最終目標都大差不離:建造一個天下富足,國家強盛,百姓安居樂業,天下景泰的盛世。
只不過法家想透過軍隊和律法做到,儒家想透過鄉紳做到,黃老學想以無為而治,與民休息做到而已。
所以在張蒼眼裡,一個年輕士子的出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對此前所學有自己的見解。
因為無論出身何門何派,研讀何人之學說,只要度過死背硬記,將書中所學皆奉為真理的階段,開始思考,最終都會趨於一個方向:透過現象看本質。
只有那樣的人,才能期待其有些作為,而不是如馬服君一般,落得一個‘紙上談兵’的風評。
如是想著,張蒼便稍稍提高了音量,對左側末席方向道:“久聞謁者僕射汲忡,家學淵博,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見張蒼突然說起自己,汲忡略有些詫異的舉樽起身,快步來到張蒼面前,滿帶敬意的一拜:“末學後進,謹拜北平侯。”
即便撇來張蒼三公的政治地位不論,光是一個‘荀子門徒’的身份,以及年過七十的年紀,便足矣汲忡以子侄禮相待了——汲忡今年,也才三十不到。
看著面上滿是陽剛,氣質中又略散發溫潤儒雅的汲忡,張蒼亦是淡笑著舉樽道:“老夫聞,汲僕射自幼治老子之言?”
汲忡趕忙再拜:“不敢稱治,偶有研讀而已···”
聞言,張蒼捋須點了點頭,輕笑道:“承蒙老太傅王公不棄,老夫於老子之言亦略有所知,偶有不解之處,不知汲僕射可能為老夫解惑?”
對擔任過前秦御史的張蒼而言,別說如今的顯學:黃老學了,就連早已失傳的楊朱之學,張蒼都算有些瞭解。
對汲忡提出這麼一問,倒也不是張蒼真有什麼不懂的,需要汲忡這個小字輩解答——真有疑惑,張蒼也應該去問王陵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