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垂花門,經過美人靠,朵朵白蓮浮於水面,霧氣繚繞,舉頭望見一輪圓月於頭頂,最妙的是,那月亮裡有個女子曼妙的輪廓,伴隨樂聲翩翩起舞,乘上一葉扁舟越過花團錦簇的拱門上了岸。
岸上兩旁守候著衣著鮮麗的神女,她們姿態萬千,神情泰然,或吹笛,或彈琵琶,或臂挎花籃,或採摘仙桃,或手持寶劍,腰姿柔軟如風中無骨的柳枝,靈動的手腕如水下綿柔的水草,細細看去原來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石像。
走上臺階,巨大的白紗帷幔劃過天際,在風中飄蕩,透過廊上盞盞花燈,白紗上密密麻麻寫著文人雅士的詩詞歌賦,畫著朵朵紅梅綻於枝頭,或是一對鴛鴦在水中嬉戲,風雅別緻,獨具匠心。
廊坊盡頭是雲悅閣春夏秋冬四個庭院,每個庭院根據命名不同又自成一道風景,庭院裡隔成獨門獨戶的房間,客人們可以開懷暢飲、秉燭夜談。
當眾人和龍馥之坐在房間裡飲酒時,回想起方才沿路的風景都不禁嘖嘖稱讚,此處果然名不虛傳,如瑤池仙境一般的意境。雲悅閣裡沒有姑娘,只有清一色眉目清秀的少年,他們被訓練地寡言慎行,彬彬有禮,恭敬不卑微,將酒水送進房間再退出,動作輕柔靈活,不發出多餘的聲音以免影響到客人。
幾杯酒下肚,屋裡有些悶熱,讓服侍的少年開啟窗子,屋外一顆丁香樹花開正旺,涼爽的晚風攜著花香吹進屋裡,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坐在主位上的龍馥之側臥在席單手托腮,臉上微微泛紅,雙眼迷離地望著身旁的祁尚,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
“這價值連城的梅花箋,你是如何得到的?”龍馥之似醉似醒地問。
“我不知,夜裡有人置於我的床頭。”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波濤洶湧,祁尚只有對視才不會讓他懷疑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誰都沒有動,殊不知他們之間的對峙落入他人眼裡卻變了味兒,祁尚跪在地上,雙手撐在龍馥之身側,曖昧的情愫在兩人之間瀰漫,就連眾人交換眼色也並未發覺。
“你說的話我自然相信。”龍馥之勾起嘴角,斟滿一杯酒遞給他,祁尚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無人知曉他背後衣衫浸溼。
前方便是雲悅閣了,墨非擦擦額頭的汗,深呼一口氣,從百花亭一邊走一邊問,走了整整六個時辰才來到此處,她不信龍馥之會忘記她,她一定要找到他。路人聽說她要去雲悅閣都好心告訴她,雲悅閣不允許女子入內,就算是男子也要有閣主發的梅花箋方可進入,墨非不願放棄,堅信天無絕人之路。
迎面走來兩個衣衫破舊的人,似是一對父子,中年男子拽過少年身上的物什扔在地上,惱羞成怒,“我們家再窮也絕不會讓你去那種地方做事。”
少年想從地上撿起那物什,卻被他父親一把拉住,口裡爭辯道,“那裡並無不妥,一個月掙的比你一年耕田掙得還多。”
中年男子一巴掌打在少年的臉上,“你個不孝子想氣死你老子,我和你娘還指望你繼承香火,你去那兒幹些腌臢的營生也不怕斷子絕孫。”
“放開我,放開我……”見兩父子拉扯的背影慢慢遠去,墨非走到草坪上拾起那塊被丟掉的物什,原來是個木質的牌子,正面寫著“子貴”,背面寫著“雲悅閣”三個字,墨非大喜。
“站住,閒雜人等不得進入此地。”一個身形單薄、髒兮兮的少年走到面前,守衛將其攔住。
“哥哥,我是來雲悅閣做事的,這是我的牌子。”少年有些拘謹,將腰際的牌子遞給守衛。
“你就是今日來報到的?”守衛有些懷疑,看他自始至終低著頭,不敢抬頭看他,少年點點頭。
“把頭抬起來。”守衛握住劍柄的手慢慢收緊,若是那少年有什麼不對勁他定不會手下留情。
少年抬起頭,雖然白皙的臉上沾了些灰塵,卻掩蓋不住那對出彩的眸子和俊俏的臉,雲悅閣裡幾十個少年都及不上眼前這個孩子,守衛有片刻失神。
“哥哥,我可以進去了麼?”聽他喚他哥哥,他清澈的雙眼望過來,守衛心中一動,不自覺鬆開持劍的手,將木牌還給他。
“謝謝哥哥。”少年大步走進門,消失在黑暗裡。
墨非捂住胸口,感覺心跳得厲害,方才餘光掃到守衛正要拔劍,還好有驚無險,還未從緊張的情緒裡出來,忽然一個白衣少年出現在面前,一見到她立馬將她拉住快步往前走,一邊教訓道。
“你便是子貴,第一天就遲到,要是被良友哥知道了少不了捱罵,看看你髒成什麼樣了,趕緊去換了衣服。”那少年一臉嫌棄地望著他。
“我會教你禮儀和規矩,你給我好好學,若是出錯了連我也會被牽連,聽見沒,我叫年豐,就是年年豐收的年豐,這是我爹給我取的名字,聽說我出生後三年家鄉都大豐收,是不是很吉利?”
聽見那名叫做年豐的少年滔滔不絕,墨非連個插話的機會也沒有,進到一個屋子裡,年豐從櫃子裡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示意她穿上。
“就在這裡換衣服?”墨非瞪大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