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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一章 血戰高麗(終) (4 / 4)

半年前,那杯由邪惡和野心釀成的毒酒,最終澆到了所有倭國諸侯的頭上。

此時海的另一邊,倭國的內亂再一次上升到新的高度,和之前不一樣的是,不再是諸侯混戰,而是不知從哪裡得到了魏國援助的關白源本義,挾持著天皇,以堂皇正當的名義討伐著各路諸侯,由於大部分兵力已經渡海,所以現在的倭國局勢一下子明朗起來,樂觀估計,幾年之內,倭國的亂世就要結束了。

這場倭金聯合入侵高麗的戰爭,最終以大魏和高麗的勝利而告終,在倭國的史書上,這場戰爭延續了戰國時代的光榮以及名將的光輝,雖然未免光彩--而這一點他們也承認,在高麗的史料上,這場戰爭之所以勝利,是因為崔承允的存在,至於其他的因素,似乎也是有的,只是比較次要。

至於大魏...這場戰爭並沒有留下太多筆墨。

或許是因為主帥黎盛的選擇終究不好看不好聽,或許是從頭到尾魏國也就出了江南的四萬大軍,這在北方魏遼的戰場上只是兵力的零頭,反正--魏國從上倒下都沒覺得這是件什麼大事。

相對而言,倭國拼了老命,幾十個諸侯出兵,浩浩蕩蕩渡海而來;高麗則是差點沒命,都被人打到了國都,要不是大魏出兵救援,估計國祚就這麼斷了,而大魏呢?拿錢辦事,乾脆利落,根本就沒要北境的主力邊軍幫忙,四萬大軍渡海,加上海軍威懾,半年就把七萬倭寇送上了西天。

當然,還有金遼。

金國大概是這場戰爭中,除了魏國賺得最多的,不止是一開始的悍然入侵,一路打到高麗西京所劫掠的財富,還有在魏軍忙著收拾倭寇時,金國與高麗達成了一致,用駭人聽聞的價錢讓高麗把西京以及大片國土買了回去,然後乾脆利落地撤離高麗國土,與遼國繼續死磕--從這一點上看,金國還是很講信用的。

遼國呢?出兵慢,還一個勁地盯著金國猛打,開京怎麼樣他們完全不管,失了高麗人心,而且到最後也沒把金軍殺光,雙方廝殺固然慘烈,但經過這一遭,金國從高麗拿到的東西,已經足夠他們在遼東成為遼國的心腹之患了。

而在魏軍的身後,在黎盛下令在釜山城外殺降的那一刻,圍攻開京的大軍,也終於是爬上了開京的城牆,殺到了城內。

這一刻的崔承允並不意氣風發,或者說,當他能成功帶著大軍來到開京城下時,他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結果,如果說以往李氏的底蘊還能鎮壓整個高麗,那麼在金倭聯合入侵之後,李氏的舉動、江山的淪陷已經讓所有高麗人對他們失去了最後的敬畏與推崇。

沒有什麼意外,大軍入城,高麗王李宗衍,所有皇室李氏血脈,冥頑不化依舊職責崔承允為反賊的官員,試圖反抗的禁軍--全部被殺了個乾淨。

太陽底下沒有什麼新鮮事,自古以來奪位都是這一套,當高麗皇宮沁滿了血,當李氏的血脈從前一天的高高在上到這一刻的催命符,當崔承允走入那座大殿,卻沒有一個人敢抬頭與他對視時,這場高麗的內戰,就基本結束了。

簡單有效的,便是最好的。

而此時南方慶尚道光復、倭軍三萬被盡殲於釜山的戰報也剛剛入城,坐在那把王椅上的崔承允展開讀了很久。

他毫不意外這個結果,也並不打算違背自己之前做出的承諾,他只是在想,以後的高麗,徹底倒向大魏,成為大魏一份子的高麗,會是什麼樣子呢?

以及,這把王椅坐起來可真不舒服。

......

十三世紀末的東亞格局堪稱"破碎的多稜鏡":魏遼兩大帝國在北方持續幾十年的拉鋸戰已進入白熱化,地處半島的高麗不得不在金國劫掠、倭寇侵擾與內部傾軋的三重危機中尋找生存之道。崔承允主導的《開京條約》簽訂,將傳統朝貢體系推向了前所未有的深度捆綁模式,這種被後世稱為“半殖民地化”的特殊形態,實為小國在亂世中被迫進行的政治豪賭。

開京之圍期間王室集體逃亡濟州島的決策,暴露出李氏政權已喪失基本的統治合法性。據《高麗備要》記載,樂天二十一年全羅道秋稅實徵率僅達賬面值的17%,而同期慶尚道軍戶逃亡比例高達43%。這種系統性崩潰不僅源於倭寇入侵,更深層的原因是李氏貴族透過“科田法”兼併了全國62%的耕地,導致財政基礎瓦解。當崔承允在開京死守血戰倭軍時,濟州島上的王廷卻在討論要不要渡江內附遼國以避難,這種統治集團的徹底腐化,使得王朝更替具備了歷史合理性。

現代史學界對崔承允的評價長期存在“解放者”與“賣國者”的爭議。支持者往往援引《全州軍議錄》中“寧為魏藩屬,不作倭奴僕”的宣言,強調其透過戰略妥協保全了高麗文明火種。反對者則聚焦“海關讓渡條款”和“魏商治外法權”,認為這摧毀了經濟主權。但條約中看似屈辱的條款,實則也暗含精妙算計:當魏軍駐紮濟州島、釜山港、江華島、仁川,高麗實質上獲得了一道抵禦倭寇的防火牆;而允許魏商壟斷鹽鐵貿易,則在短期內緩解了因戰爭導致的物資短缺。更關鍵的是,崔承允透過世子為質、官員任免稽核等條款,將李氏王朝的剩餘影響削減到了最低,這種“以主權換治權“的政治智慧,使其新政權得以在殖民體系的裂縫中培育自主性力量。

當然,歷史的代價從未缺席。條約簽訂後的十年裡,高麗經歷了痛苦的轉型陣痛。據戶曹統計,光定三年魏商控制著全國78%的鐵礦和92%的海鹽貿易,代價是慶尚道半數礦工活不過四十歲;開京西市每日有滿載人參貂皮的商隊出發,但沿途常見凍斃的民夫屍骸。最具爭議的當屬文化認同的撕裂--當崔氏國主穿著魏制冕服祭天時,漢陽城的儒生正焚燒《中原禮儀考》;全州書院的學子們一邊研讀朱熹新注的《論語》,一邊傳抄著《海東哀忠錄》。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依附性發展還催生了特殊利益集團--開京條約港形成的買辦階層,既充當經濟殖民觸角,又成為技術傳播中介。條約港經濟的野蠻生長,最終在高麗社會撕開了一道血與火的現代化創口。據《開京海關十年報告(1295-1305)》顯示,魏國控制的釜山港在條約簽署五年後,吞吐量激增至戰前的43倍,但這種繁榮背後是驚人的資源掠奪:僅1301年,高麗透過該港輸出的銅錠就達180萬斤,相當於王室鼎盛時期六十年的產量。這種畸形的貿易結構催生了兩個相互撕扯的半島--以開京為中心的"條約經濟圈"瘋狂吞噬資源,而傳統農業區則陷入"白銀黑洞"導致的通貨緊縮。

頗具弔詭意味的是,這種經濟殖民客觀上重塑了高麗的生產關係。全羅南道出土的《金海冶戶契約》證實,魏商帶來的“預付包買制”瓦解了傳統匠戶體系,催生出朝鮮半島最早的僱傭勞動群體。雖然這些冶鐵工人每日勞作長達八個時辰,但他們的日薪(摺合米三升)已超出傳統農奴五倍,這種經濟誘惑推動著賤民階層大規模流向條約港。當保守派文人痛斥“人心不古”時,他們或許未曾察覺,高麗社會最底層的上升通道正悄然開啟。

總而言之,高麗的半殖民化歷程揭示了一個殘酷的辯證法則:殖民體系既是枷鎖也是手術刀。魏國資本摧毀了傳統經濟結構,卻催生了僱傭勞動制度;軍事依附剝奪了國防自主權,但推動了火藥技術的傳播;文化殖民撕裂了士林認同,卻孕育出民族主義思想。正如全州學派樸世煥所言:“半島的現代性不是自主萌發,而是在殖民暴力中嫁接的異種果實。”

這種“創傷性轉型”為後世提供了雙重鏡鑑,從積極層面看,條約港經濟瓦解了貴族土地壟斷,為崔承允的科田改革奠定基礎;買辦階層的雙語優勢,使高麗在十四世紀成為東亞技術中轉站。但消極遺產同樣深重:資源掠奪導致的環境退化,直到崔氏王朝中期才得以恢復;殖民時期形成的依附性經濟思維,至今仍在半島南北關係中被反覆重演。

結語:高麗的半殖民地化,本質上是一個文明在時代衝擊下的適應性蛻變。它既是被迫開啟國門的屈辱史,也是被動捲入東亞一體化的啟蒙史。當我們站在七百年後的今天回望,或許會更理解崔承允的選擇:在魏遼爭霸的“大爭之世”,小國的生存從來不是非黑即白的抉擇,而是在煉獄之火中淬鍊新生的過程。歷史沒有給予高麗更好的選項,但至少,它掙扎著活了下來。

--《依附與嬗變:高麗王朝半殖民化程序的雙重性再探》,高麗大學東亞政治經濟研究所,樸正元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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