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元宗已經起身,向杜牧行禮,說:“郎君,某不敵那個少年,剛才給主家丟臉了。”
杜牧搖頭安慰道:“不妨事,你當時怕是也沒用全力,他是乘你不備才得手,一時疏忽不必在意。”
釋重謙也笑道:“這小子就是太傲,如今敗在比他歲數小的人手中,也算是個教訓!”
杜元宗點頭受教,站到杜牧身後。
杜牧讓崔媽媽和阿竇扶著崔氏回府,又對釋重謙說:“法師,你我難得一見,正要討教一番。”
釋重謙和杜牧是棋友,不過兩人都忙,很少有機會碰面。
下棋也是古人重要的交際手段。
釋重謙卻說:“不急不急,我準備會會那個少年。”
杜元宗聽了精神一振,他心裡還是有點不服氣,覺得剛才交手自己輕敵才導致落敗,師叔出手正好看看這個少年的真實本領到底如何!
“可他們已經走了……”
杜牧話音未落,一個小沙彌跑了過來,向釋重謙一躬身,說道:“在西院塔下。”
釋重謙點頭,杜牧搖頭自嘲一笑,自己怎麼忘了這是慈恩寺,和尚要找人還不是輕而易舉?
於是三人同行,跟著小沙彌向大慈恩寺塔走去。
大慈恩寺塔在慈恩寺西院,不在主殿區,後世的慈恩寺是明代圍繞此塔重建的,所以格局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
唐代這裡本是一處官員宅院,後來因仰慕玄奘主動捐贈給了寺廟,擴建成西院。
其中幾個小院落錯落有致,整個格局自成體系,儼然就是一戶深宅大院。
此時另外一群人正走入西院,為首兩人一個身穿紫袍,一個卻是白衣。
穿紫衣的是當朝駙馬,名叫鄭顥,三十六歲,他開口對白衣男子說道:“妹夫,這一科沒中不要緊,令尊是中書舍人,這兩年聖眷正隆,來年有可能拜相,到時候再入名場,總少不了一個進士。”
白衣男子二十五六歲年紀,相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他輕搖摺扇說道:“我令狐滈是什麼人,靠門蔭就可以入仕,但卻偏要試試科舉之路,到時候要做這‘曲江園中鴻都客,鹿鳴宴上左名場。’”
名場就是科場,古代以左為尊,左名場代指狀元。
鄭顥點頭說道:“好個左名場,妹夫不肯靠門蔭入仕,斯文雅緻才高八斗,如今都說非進士不得拜相,這條路算選對了。”
二人邊走邊聊,前面的人見到鄭顥的紫衣紛紛讓道。
這是三品官的服飾,而且跟了一群隨從,一看就是勢力頗大的高官。
“我們去雁塔看看,那裡有教坊司和長安名家的社戲。”令狐滈將一朵牡丹插到鬢邊,笑著對妻兄說道。
鄭顥本來就是陪妹夫散心,自然無可無不可,他知道令狐滈是想去慈恩寺塔下看題名遺蹟。
從高宗皇帝開始,中進士者就會在曲江宴後到大雁塔題名,把自己的名字、籍貫、高中第幾名都寫在塔外的白牆上。
後來李德裕當了宰相,因為不是進士出身,就取消了曲江宴,又派人把雁塔外的題名都刮掉了。
這種煞風景的事非常遭人詬病,也是後來這位老宰相不得士子人心的一個原因。
大中皇帝繼位以後,恢復了曲江宴,雁塔外牆上也有近三年新進士的名字。
大雁塔在後世完全是一座黃塔,而唐代時外牆都被粉刷成白色,遠遠看去就是一座白塔,不論晝夜都非常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