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與她不謀而合,她向來不是個能忍的人,若是連這些瑣碎小事上也得忍,一回兩回她尚且忍得住,五回六回她怕自個兒會憋出病來,現下既然王爺也這麼說,今後想必他會給她兜一兜底,那日子也就好過得多。
“王爺,您對錦秋真好,”錦秋仰著脖子望他,髮髻也只能捱到他肩頭那二金線繡的四爪蟒,她道:“錦秋也不是喜歡挑事兒的人,只是方才太后娘娘讓我給林小姐讓位子,後頭打葉子牌時又幫著她來對付我,我心裡也委屈,畢竟將來我才是王爺您的王妃,我不能老是讓著,您說是罷?”說完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胡話,忙以帕掩口,看向另一側。
周劭卻呵呵笑了起來,方才這句“我才是您的王妃”聽在耳裡,他受用得很。
錦秋面色都羞紅了,咬了咬唇,將口脂都吃進去了,偏偏這時候小腿肚子突然轉筋,又麻又酸又疼,錦秋忙停下步子,一手搭著欄杆,秀眉擰成一團。
周劭只當她是害羞,眉尾一挑,打趣道:“怎的了,羞得走不動道了?”
錦秋更難為情了。
周劭見她不言語,上半個身子伏在欄杆上,還微抬起右腿,面上笑意一滯,關切道:“你怎的了?”
“王爺,抽筋了,”錦秋整張臉扭得皺巴皺巴的。
周劭望著她,哭笑不得,俯下身子去,捏著她的右小腿肚子,問道:“是這兒麼?”
錦秋又羞又疼,發出短促的一聲“啊!”忙用帕子捂著嘴左右張望了一眼,見守德喜鵲離得這兒遠,才安下心來。
聽見她這一聲周劭便知是找準了位置,於是隔著綢褲輕揉她的小腿肚子,揉了好一會兒錦秋才羞怯說了一聲:“好了。”
周劭直起身子,凝視著她,忍俊不禁。錦秋見他這副模樣,又羞又氣,心想王爺平日裡多端肅的一個人,沒成想背地裡這樣會取笑人。
周劭自然而然地伸手托住她的手肘,忍笑道:“你靠過來些,藉著本王的力看能不能走得動。”
錦秋想甩開他的手,可想著他這樣霸道的人,萬一乾脆將自己強抱起來怎麼辦,這皇宮大內都是宮女太監,讓瞧見了她真沒臉見人了,於是到底任由他挽著,緩著步子往御花園去了。
御花園中有一荷花塘,如今正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時候。荷花塘右側有個涼亭,鶯鶯燕燕一片,最前頭坐著的是朱貴妃,一身緋紅色鏤金挑線百蝶度花裙,甚是惹眼,而她身後坐了兩排綠鬢朱顏的小姑娘和盧夫人等三四個命婦。
她們的目光都望向正前方那片平整的草地,草地上遠遠的豎了五個靶子,左右兩側坐滿了人,都是些年輕俊傑,而其中最戳眼的便是黃羅傘前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帝了。
錦秋與周劭走過去,望見朱奧,她心裡一咯噔,若是朱奧在,那鳴夏豈不也在?然而因不能抬首直視皇帝,錦秋並未多瞧,頷首低眉前行。有許多人上來向周劭行禮,她眼角餘光便瞥見右側一溜的石青色、正藍色、絳紫色蟒袍。
“拜見皇兄,”周劭拱手。
“臣女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錦秋叩拜下去。
“起來罷,”醇厚低沉的一聲。
錦秋緩緩站起身來,仍不敢抬首瞻仰天顏。
“牧之,你來得正好,朕記得這些皇弟中你騎射最精……”
皇帝似乎並未注意到錦秋,於是她退至一旁,跟隨守德和喜鵲往涼亭裡去。
而在那些圍在御駕旁的人中,有兩雙眼盯著她。一是朱奧,他看著錦秋,而後故意朝周劭擠眉弄眼地一笑,彷彿在說:“到底還是王爺高明啊,終究是將這朵刺薔薇領到宮裡來了。”另一個則是盧春生,他目不錯珠地望著錦秋,風鼓起了她的紗裙,讓他想起當日華南寺她決然轉身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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