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單于死後,其子軍臣單于繼位。中行說又侍奉在軍臣單于身邊。
文帝終其一生,都很後悔把中行說送給了對手。雖然沒有公開說過,可多次交待景帝劉啟,派使者勸說中行說迴歸大漢,或想辦法殺死他。
而姚翁曾對王娡說,中行說是史上第一漢奸,堪稱漢奸鼻祖。
看著這個漢奸鼻祖,王娡心裡五味雜陳。中行說是偽善還是別有目的?
“中行傅,怎可胡地埋骨?苦寒之地漂泊辛苦,隨我回大漢吧!”王娡說道。
還是階下囚的身份,王娡不敢自稱“本宮”,所以說“我”。叫“中行傅”,當初中行說陪嫁,是以和親公主的師傅身份隨行的。
聽未央宮的老人說,中行說熟讀經書、典籍,能說會道。所以文帝指派中行說“傅”公主,此行的任務是教導和輔佐和親公主,使她在匈奴不忘故國的德義風俗,兼刺探匈奴情報。
顯然,文帝的計劃是失敗的——他選的這個中行說,有能無德,只肯將一身才華換富貴,不肯用其所學報效母國。
話說回來,中行說用“必我也,為漢患者”警告漢廷了,漢廷還是逼他去苦寒之地做和親的贈品了,好像是漢朝把他“逼”成了漢奸吧?他投靠匈奴,用他的才能得到了單于的信任,是否也實現了他認為的價值?
所以王娡是很同情理解中行說的所思所為的。雖然憎恨他禍害大漢。
“老奴深謝皇后娘娘聖恩!”中行說俯身叩拜,哽咽難言。
“韓信對勸降的柴武言:今僕亡匿山谷間,旦暮乞貸蠻夷,僕之思歸,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視也”,中行說老淚縱橫,“娘娘寫給老奴的信,少了一句——勢不可耳……”
說著,中行說伏地放聲痛哭!
韓信,西漢初異姓諸侯王,為避免與同名的兵仙韓信相混,後人多稱其為韓王信。
漢初,匈奴兵在馬邑將韓王信重重包圍。韓王信多次派使者出使匈奴,謀求和解。漢朝廷發兵救援,但劉邦猜疑韓王信頻繁私派使者是對漢室懷有二心,就派人去指責韓王信。韓王信害怕被殺,便在九月,舉馬邑城投降了匈奴。
高祖十一年,陳豨在代國騎兵造反,並東出井陘攻略常山郡。聽聞陳豨在趙國造反的訊息後,韓王信帶領自己親兵與匈奴騎兵進入代郡參合縣,漢朝派出將軍柴武進攻韓王信。
柴武想使用招降的策略感化韓王信,寫信給韓王信說:“皇帝陛下寬厚仁義,諸侯即使有背叛逃亡的,只要他們回來,全部恢復到以前的名號王位,不會殺了你。大王您也知道啊,如今您因為作戰失敗而流亡到匈奴,並沒有什麼大的罪過,請快點回到漢朝來吧。”
韓王信收到這封信後,馬上回復柴武說到:“皇帝陛下將我從閭巷中的平民提拔出來,南面稱王,這是我的萬幸。當年在滎陽的時候被項羽俘虜,我沒有效忠皇帝,被項羽囚禁,這已經是一樁罪過;匈奴人圍攻馬邑,我不能堅守,將城池獻給匈奴投降,這是第二樁罪過;如今做了反賊,率領部隊與柴將軍你拼一死戰,這是第三樁罪過。
文種沒有一樁罪過,卻被殺掉。我有三樁罪過,卻想要求得一條活命,這是伍子胥得罪夫差不知道逃離最終死在吳國的原因。
我現在逃到山谷之中,每天向匈奴乞討過日子。我想要回到漢朝去,就像癱瘓的人不會忘記想站起來,瞎子不會忘記重新獲得光明一樣……只不過是現在情況不允許我這麼做啊!”
看中行說哭得如此傷心,王娡忍不住勸慰他:“中行傅,您身穿漢襦,束髮用簪,沒有象胡人著皮毛直褸,散發結辮。證明您還是心懷大漢啊!”
一句話,更是讓中行說哭得泣不成聲。
聶壹看看王娡,輕聲說道:“小人在左谷蠡王處見到中行傅,想著難得一見,便將娘娘手書偷偷交與中行傅。中行傅捧娘娘手書,已哭過幾次……”
王娡嘆息一聲,“中行傅,這苦寒之地,您受苦了!中原禮儀之邦,冠服飲食,居停行落,莫不周全。蠻荒胡夷,茹毛飲血,顛沛流離,餐食難適。中行傅已面色青萎,眉疏齒落……”
說著,王娡起身攙扶中行說,“農人食粟,漁人吃魚。一個人世代相傳的血脈,註定他慣於何種生活方式。中行傅雖得單于信任,可您的身體,不因匈奴人厚待而強壯;您的口味,不會為您對漢廷的怨恨而改變……”
“僕之思歸,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視也……”中行說哭道,“老奴日夜思歸,比韓信更甚哪!老奴身已殘疾,胡人信任,可骨子裡鄙視老奴是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