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演繹法
傍晚時分,我為了驗證自己尚未成形的猜想,匆匆趕到宿舍樓,敲響了馮電頻的房門。
過了一會兒,這個年輕人給我開了門,讓出進來的路。他是個非典型的實用主義支持者。為了專注手頭的活計,他的頭發幾乎沒時間打理,總握成一把,轉一圈,把螺絲刀插進去固定。銀色的鐵刃徑直貫穿他的機工生涯。
但他現在沒有紮頭發。他說:“進來吧,外面怪冷的。”
“我不進去了。”我扶著門框,“我來找你要孔寂房間的鑰匙。”
他的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額上開始冒冷汗。
“你早上不是說孔寂把傢俱都搬開了嗎?我來幫你搬回去。”
“我把它們都移回原位了啊?”他找著藉口,“再說,孔寂剛剛睡下,你現在進去會吵醒他。”
“你說的對。但就讓我看一眼他。一次預言對他的負作用可不小。”
謊言裹上名為關心的塗料,這向來是我擅長的事。
只見他遲疑地思考了一小會兒,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外兜,然後消失在了門後面:“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找。”
轉身的瞬間,我發現他手中緊握著一把螺絲刀。
藉此機會,我從外向內窺視,裡面只有他一個人,其他床位都是空的。
桌面上放著一個泛著鐵質光澤的器件,零件裸露,剛被破壞。我忽地感到眼熟,眯起眼睛,想看個明白。那不就是——
馮電頻忽然擋住門口。
只見一串鑰匙伸到我眼前:“是塗了紅色記號那把。”
我向孔寂房間走去,在一小群銀亮的鑰匙裡尋找著他所說那把。中途我看到了車鑰匙,這是我的一個地點樁,像一把小小的武士刀。對,在這個腳踏車帝國時代,他是局裡唯一一個有(機動)車人士。他喜歡車,連帶著喜歡一切機械,發動機、底盤、變速箱、合金的車蓋、滾燙的排氣管。他的車在狹小的腳踏車棚裡格格不入,一輛霸佔個三個單車位。同時,這也意味著——
宿舍到倉庫的距離,他開車十分鐘就能到。
我開了門,將其拉開一條縫,在他的注視下裝模作樣地側身擠進去關上門。黑暗的單人宿舍裡,藉著月光,我看到簡陋的傢俱各在其位。地前不久剛拖過,看不出它們動過還是沒動過。
〔他流了一地鼻血。〕我想起他的話,流鼻血是需要拖地的,不像說謊。
那也不能證明他照顧過孔寂。他完全可以忙完一切後跑回來善後。
我輕輕退出孔寂的宿舍,鎖好門,將其交還給馮電頻。
“你拖地時用雙氧水(過氧化氫)了嗎?”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
“你竟然看出來我拖了地。”他苦笑著說,“恐怕你的注意力根本沒在孔寂身上吧?”
一語道破。
“我只是聞到了雙氧水味兒……”
他環著胳膊敲敲小臂。我忽然被盯得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