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老遭裴義直打,所以他頗為耐打。後來盧遐找人當街毆打,他也只是躺了個把月,當然,那些都是後話了。
“裴尚書那麼嚴厲,應該挺兇的吧。”
菀昭預料到日後自己的日子可能不好過了,不知道會多麼刁難人。
“我爹那個人,平日看起來挺和藹的,實際上他相當兇悍,生氣的時候面不改色,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大發雷霆。”裴緒淡淡地說。
“我的天,原來裴尚書那麼嚇人。”
“其實也沒那麼嚇人啊,他只是對兒子嚴些,不過待女孩子還是蠻好的,他尤其喜歡我家小妹妹,只可惜她沒活過三歲就殤了。當時他哭得最兇了。”裴緒帶著點哀傷說。
菀昭想起她的弟弟和母親,早夭的兒子,和她未曾謀面的孩子。“其實我也有過那樣的經歷,我娘是被庸醫治死的,而且當時還懷著那快足月的弟弟。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沒想到,沒想到就像是走了厄運似的。”
“算了,我就不該提這話。你要是嫁入我家,記得奉承我母親。她那個人耳根子最軟了,說幾句好話,事情就全了了。”裴緒訕訕道。
菀昭笑道:“賈夫人待你還不錯吧。”
“就是罵得太兇了,其實平時我和大哥都是一樣的。只是他中風的早,所以我就被迫攬了家裡所有的活。上有父母,中間有大哥一家,日後還有你和孩子。做人可真難啊。”
菀昭聽他訴苦,不覺得俗,反而覺他說得很貼近生活。等婚後,家裡家外都要忙,過得是不知滋味的生活。雖然覺得難,但會甘之如飴。
“他們那是指望你,因為你看起來比較穩重可靠啊。”
裴緒不禁扶額,“你怕是嫌棄我老吧。”
“是有些顯老,甚至看起來比我哥哥還大點。不過呢,辦事痛快,很利落。而且還很顧家,這是我最欣賞的地方了。”
“顧家?你怕是以為我是個吃軟飯的吧。”
裴緒以為她是把他當成了贅婿,偏偏他又是個極好面子的人,是斷斷受不了低聲下氣的。
“說什麼胡話。做人要體貼,否則再有才幹,那也是塊冷冰冰的破石頭。人要的當然是親情,要塊破石頭可沒意思。”
前世趙睿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其餘人在他眼中都是草芥。即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也一樣不管不問。放到現在,菀昭估計會一紙和離書,與他永遠斷了關係。
裴緒道:“唉,是我會錯意了。”
“雖然我一直待在怡園,但終不是在家。在這裡,我沒有教導我的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陪我玩笑的朋友,只有遮風避雨的屋簷。我和老祖母相依為命,卻終難感受到天倫之樂。也許是命裡的緣分太淺,我的那些親人都散了。”
菀昭記事後不久,就來到了怡園。可以說怡園便是她的家,但這個家於她而言是疏離的。她過去的老師老會提孝道,講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說的似乎就是她。當她念及父母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了。
怡園是塊孤寂的地方,不是因為它偏僻,而是因為住在那的人孤寂。其實最早的時候她的祖母礙於身份不能與她同住,只是時不時來看她。菀昭是幼女,不能總跟著祖父四處轉悠,所以帶她的大多是金媽媽和許奶奶。金氏與她年紀相仿,因而她更與她親近。可惜日久見人心,漸漸的,身邊的丫頭因為她不是怡園的正經主子,就開始在背地裡指指點點了。久而久之,積怨成恨。祖父死後,她和祖母只是依附於這的祖孫而已。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啊,誰能長久一帆風順啊?”
裴緒的中書舍人得之不易,外人看是皇帝格外開恩,其實那是他費了無數力量的才掙來的。他一向以為男人自己掙體面才是無上榮光。
“唉,是啊。其實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過客。在這停留些時日,不久就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