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昭欣然收下,“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裴緒笑道:“那是當然。”
“話說,我想知道,你來這那麼勤,是因為什麼啊?”
“也許是因為留戀?”
裴緒曾經在這裡度過了很長的一段時光,也是他這個鄉巴佬頭回體會到人世間的富貴溫柔的時候。
“你身上有故事啊。”
裴緒微微一笑,“想聽嗎?”
“倒是可以,正好無聊。”
“我大概是十六年前來到這的吧。在此之前,我只是個在村子裡玩泥巴的小孩吧。”
在她的印象裡,裴緒一直是個公子紈絝,或者說是屬於那種流連榮華的人。沒想到他以前竟還在鄉下帶過,而且是玩泥巴的野小子。
“十六年前?”
那個時候菀昭還沒出生,原來在那時他就已經和外祖父認識了。
“是啊,因為我親媽是養媳,所以我們一直留在鄉下,直到那一年她去了,我才被爹接走了。”裴緒不是在訴苦,而是以一種講故事的態度說出來。“雖然村莊裡的生活窮苦,但我卻不覺得苦,只是被村裡的娃娃弄得狼狽。”
菀昭撲哧笑了,“你不會被欺負吧。”
“也可以這麼說吧,總有人把我推進水溝裡。我卻無可奈何,只能從泥濘的溝裡重新爬起來,穿著沾著泥湯的衣裳灰溜溜地回家。”
菀昭蹙緊眉頭,“聽起來有些慘。”
“前幾回這樣的時候被野風吹下就凍得刺骨,以後就習慣了。也許是我練得皮糙肉厚,能防住這些了吧。”他繼續講,“我在怡園大概待了三四年。那個時候我爹因為遇到了些麻煩,幾度被逼得走投無路,所以將我託付給晉國公。”
“唉,等等,你不是有兄長嗎?那時候他?”
裴緒突然瞪眼沒好氣地說:“他在太學裡唸書,自然不會照顧我了。再說了,我們兩兄弟一直是明爭暗鬥,互相看不順眼。他覺得我是個只會玩泥巴的混小子,我則看他是個死讀書的腐儒。”
菀昭倒是不清楚裴紀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她覺得這兩兄弟未免太孩子氣了。因此她只是抿笑帶過。
“我來怡園的時候,和鄉巴佬進城沒區別。畢竟,我連一個像樣的香爐都沒有見過,是個真真正正的窮人家孩子。”裴緒沒在撒謊,當時他還差點因為這個鬧出了笑話。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汗顏。
菀昭自幼生活優渥,甚至在大婚之前,不曾到過長安、洛陽以外的地方。她體會不到詩歌裡的鄉里風俗,只能靠著他的一番話對那樣的生活臆想。
“在鄉間是我媽逼著我去讀書,我才到書塾裡唸了一年半,然後因為老鬧事,結果被裡面的先生給逐了出去。僅僅因為這個,我老爹特地從外地趕了回來,把我打了個半死。”裴緒十分無奈地嘆了聲。
菀昭道:“裴尚書好嚴厲。”
“那是自然的啦,全長安他的嚴酷是出了名的。尤其對他兒子最嚴。我小時候不知道捱了他多少的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