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李密就不說了,關中之戰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世民當時在河煌地區有二十多萬大軍,他這時都已經席捲了薛舉的所有地盤,只要穩而不動,就能為我們得到更多地盤、更多糧草和戰馬,但是因為長安出事,只得冒險回師,結果不僅救不了長安,反而中了楊侗之計,被李靖殲滅在散關之外。”
“你到底想說什麼?”李淵胸口狠狠地起伏了幾次,面色變得十分難看。
李建成看了父皇一眼,卻沒有被父皇嚴厲的眼光嚇倒,接著又說道:“兒臣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和關中之戰、和李密十分相似,我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集中一切軍隊,擰成一股強大之力,尋找與隋軍決戰之機,擊敗隋軍一路甚至幾路兵馬,這樣才有機會活下去。我們要是再這樣把軍隊分散各地,一定被隋軍各個擊破,到時候才是真正的迴天無力。”
“就拿漢水防線來說吧,它實在太漫長了,雖然處處有軍隊防守,但反過來說,則是處處薄弱、處處是前線、處處防不勝防,我們的軍隊這樣分散,根本形成不了拳頭之力,一旦隋軍集中重兵牽制一兩處,便可以派出一支軍隊破擊一處,直接兵臨襄陽城下。分佈在漢水防線上的各路兵馬照樣得放棄各地,然後回援襄陽。既然守不住,又何必繼續把錯誤延續下去呢?”
李淵嚴厲之色漸漸消退,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李建成這話說到他的心坎裡了,大唐的精兵本來就沒多少,卻白白浪費在很多地方,導致隨時可以調動的兵力少得可憐。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遷都成都對不對?”
“正是遷都,只有讓都城遠離前沿,才能使各軍沒有後顧之憂、心無旁騖作戰。要是我們退入巴蜀,則處於易守難攻的地位,攻守之勢完全實現大逆轉,對隋朝形成壓制之勢。即便我們日後攻打不了雍涼,但也能夠順江襲擊荊州、揚州,秦滅楚、承滅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李建成說道。
李淵皺眉道:“之前,只是試探就引起朝野大亂,要是我們真的決定要遷都,恐怕亂象更勝去年。”
“只要李密敗亡的訊息傳來,有識之志便知道合兵遷都是上上之策,也是我大唐唯一之選擇。”李建成說道:“父皇不是早已決定對付關隴貴族了嗎?兒臣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正所謂患難見真情,遷都之議正好分出誰是真心支援朝廷,誰是心懷異志者。”
李淵沉思一會兒,也覺得李建成這個辦法不錯,完全可以藉機試探出眾多文武和世家門閥之心,那些支援遷都的,自然是真心為朕著想的忠臣,反對者,無疑是苦盼隋朝之人,孰忠孰奸一目瞭然。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妙不可言,完全可以取得一舉多得之效,展顏一笑道:“皇兒此法確實不錯。但是朕有一點比較擔心。”
“請父皇明示。”李建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
“李密覆滅除了皇兒這前所說的理由之外,還有一個原因,仔細想想,即便不是隋軍跨海偷襲,他應該也走不遠。”
“卻是為何?”
“李密的魏國是承自瓦崗,他的根基在中原,可他卻轉戰江南。所以就算他滅了李子通和沈法興,也始終得不到江南士族支援,我們最先是得到關隴貴族的支援,才坐穩關中。李密卻如同無根浮萍,焉能不敗?”
李建成聽出了父皇話中之話,擔心他要向關隴貴族妥協,導致很多辛辛苦苦的佈局白費,連忙說道:“話是如此。可他殲滅江南士族的時候,還不是一刀了事?事後他均分田地,立刻就能獲得江南百姓的民心,由此可見,民眾才是根本,江南士族名望雖大,可對魏國統治並沒什麼影響,要是李密早一天動手,也不會浪費大把時間去和江南士族周旋了。關隴貴族畢竟只是少數人,只要我們以田地獲得民心,照樣能夠坐穩巴蜀。”
李淵連連點頭,“說得很好,讓朕深有啟發。”
李建成接著說道:“兒臣還有一言,希望父皇能考慮。”
“你說!”
“由於天下有幾百年的南北分裂,所以北方是胡人天下,南方則是漢人天下,導致南北雙方互不認可,又因為戰事不斷,雙方的仇恨進一步加深,雖然隋朝統一天下,但隋朝重臣依然以有鮮卑人血統的關隴貴族為主,是以南方人不認可這個朝廷,導致南方民變不斷,但經過幾十年的磨合,尤其是楊廣扶漢抑胡的政策,使南北矛盾由胡漢之爭變成利益之爭。”
“說下去!”李淵很感興趣。
李建成接著說道:“兒臣處理了這麼多年的政務,多次與蕭相國、陳相國深入的探討過南北分裂的問題,他們二人是南方人,對江南情況極為了解。據他們說,由於水稻產量大、價格高,所以當年有很多關隴貴族在江南佔有大量良田,從而形成了不計其數的莊園。很多沒落士族或是地方豪強的土地也被他們利用濤天權勢佔有,江南士族在朝中沒有什麼顯赫人物,所以往往處於下風,而土地之爭就是利益之爭,其實江都當年的商業也是關隴貴族和江南士族在爭。而巴蜀比起江南,更沒一個說得上話的大人物,所以巴蜀世家豪強的情況比江南還要慘,我們若是滅了關隴貴族,許以巴蜀世家豪強一定好處,他們便會支援我大唐王朝,能夠讓朝廷迅速在巴蜀站穩腳跟,朝廷有軍隊在手,又有獲得田地的百姓為基,還怕不成氣候的巴蜀豪強嗎?”
李淵頓時憂心盡去,點頭說道:“好就把遷都的訊息放出去,然後讓武川司監督各處,將一個反對者的言論記錄起來。明天早朝正式決斷遷都之事。”
李建成鄭重道:“兒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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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黃昏。
太極宮傳出了大唐皇帝決定將成都作為大唐的陪都,不日將會西巡巴蜀,由太子李建成監國。這個訊息頓時轟動了襄陽城,皇帝出巡自古以來就是天下大事,國難當頭之際的巡視其實是逃跑的含義。李淵去年就有遷都成都之志,此時再放出這個風聲。
其間為何?已經不言而喻。
所以當這訊息傳出,又被一些人引導之後,整個襄陽都議論紛紛,很多人都惶惶不安,為大唐前途深感焦慮;也有很多人暗自竊喜,為自己能夠擺脫這個王朝的統治而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