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您確定嗎?我這人懶得很,沒太多雄心壯志,能力不強,號召力也沒有,做事最多隻求個問心無愧。”果得的喉結微微滾動,聲音清亮,帶有輕微的破音。
“能力是可以培養的,我對你有信心。”
隨後,果得思考片刻便同意了加入拉託的隊伍,他掏出筆,在起義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大名,墨漬落於地面,恰好形成一個規整的圓形。
“那,您能說說當時為什麼要同意加入呢?”問這句話的是小方。
說句題外話,小方和阿德二人的關係倒是十分要好,因為他們見到對方的第一眼便都覺得對方有一股溫文爾雅的紳士風度,說白了,雖然二者皆是純正的武人,但都有著迂腐的書生氣。
“當時更多的是害怕,巴波斯不如拉託看著溫和,我怕被他們處理掉,更何況,監獄出了事,我搞不好工作都保不住,只能先加入了。”說到這時,他想起當年和巴波斯一起訓練時的場景。他每次劍鋒總是刻意要偏離對方的要害,以至於巴波斯一直認為自己的武藝高於果得。而果得本人也毫不在意,他僅僅是指不希望傷害到自己的戰友罷了,不然早就取勝了。
“結果上來看,你不是挺風光的嗎?”阿德輕笑道。要知道,現如今的果得可不是一般平民,他在軍方几乎混到了***的位置,只不過並不能算是正規的政府官方罷了。“拉託的思想,我倒是蠻支援的。只是,你這幅樣子,真的很難和他聯想到一起。”
“我本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人物,只是周圍的客觀環境一路把我推到了如今的位置。”果得轉念一想,反問道:“爵爺您沒去過拉庫行省吧?”
“沒有。”
“我去過!”小方興奮地舉起了手。
“拉託的想法和他們那十分類似,只是情況略有不同。”
見阿德仍然有些不解,果得做了簡單的介紹,只不過,他的解釋,怎麼聽都不像是好人該乾的事...
索卡拉行省當年的問題很多,比如高失業率、通貨膨脹、政府失信以及群眾社會、民族意識的崛起,乍一看這些不是好事,但卻都有利於獨裁統治。原本全省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組織,拉託等人便將小團體聚成了一個大的集團,為的不是統治,而是讓他們感受到集體的力量。集體的內部不允許存在競爭關係,而是相互合作,潛移默化之下,人們開始想著要壯大自己,可實際上真正被壯大的是團體,並非個人。
果得當時給拉託提出了好幾條在他看來的“餿主意”,不過拉托出於事實需要,竟都一一採納。
果得用樹枝在沙地上畫出三道弧線:“第一條,讓我們的人穿上帶倒刺的靴子。“拉託皺眉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青年,“第二條,每天黎明要向不存在的旗幟敬禮。“說到這,巴波斯已經要拔劍了,“第三條,“樹枝突然折斷,“讓每個新成員往井裡吐口水。“
拉託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發現沙地上的弧線連起來正是索卡拉地圖輪廓。隨後,果得又說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方案,眾人聽完後,並沒當場發表任何意見。
幾日後,拉託便頒佈了一系列奇怪的政策。最簡單的,讓他們集團所有的人必須統一著裝,還制定了一些看似是小事的小規矩,譬如見面或者開會一定要先行軍禮這一統一動作。一段時間之後,不穿制服或者不遵守集體規則的人竟一致遭到了大家的冷落甚至排擠。而集團內部,軍禮已經成為所有人一致認定的統一動作。
由於種種規定,組織內部的成員漸漸感受到了集體的力量,如果一個人受欺負了,組織內部的其他成員看見了便會立刻上前幫忙。時間久了,組織內部的人都對自己的團體有了更加堅定的信念,從中感受到了力量。
“聽上去沒什麼不好的吧?”
“不願加入我們的都是些生活美滿家庭幸福的人,只可惜,在索卡拉,這樣的人不多。參加的,都是些不被人注意,沒有目標理想的鹹魚。是集體給了他們所謂的目標和理想,可實際上即使我們的目標不是具體實際的存在,僅僅只是為非作歹,他們也並沒有異議。”
很多時候,組織做的事看似偉大,但細想之下完全想不出具體的目的為何。如果是個人,倒也好理解,誰都會做些無意義的事,可換到了集體,就出大事了,成天做無意義的事情,還做得津津有味,實在是荒唐至極。而集體中的人卻漸漸覺得自己變得高人一等,產生了極強的排他性。
“其實,想成為這類集團的領袖,必須有一定的邊緣化特質,我和拉託都是這類人。我的種種舉措雖然凝結了大量的人心,但巴波斯明顯覺得不妥,最後和我一起進行了修正。我之所以還能活到現在,也可能和我個人性格有關。拉託做事十分激進,巴波斯卻顯得保守。我做出的事總是非常規的,這點很受拉託喜歡,但我個人性格以及態度又十分沉穩,因此巴波斯對我也十分認同,以至於清算時都沒有找我的麻煩,反而繼續讓我幹以前的職位。當然,這也因為,當時的我,手底下並沒有可以直接能調動的勢力,也沒有明顯的站隊傾向,加之在各方都有一定的威望,不少人給我說了好話。”
拉託、巴波斯二人,當然還有當時被掩去光輝但暗中起著不小作用的果得,他們所率領的團體經過幾年的鬥爭一舉推翻了當時的政府。拉託順理成章地當上了總督,他之下便是巴波斯,再之後就是果得以及一眾元老。果得是其中最年輕的一位,當年僅僅只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其實如今也才不到四十,只不過,由於行事風格佛系,當時並沒太多人注意到他。
拉託上位後實施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首當其衝的便是格拉芙侯國,他們在索卡拉的一切財產幾乎都被收歸政府所有,拉託揚言不會再和對方有任何往來。斷侯倒是出奇地平靜,默默地讓駐軍撤出了索卡拉全境,只是事後表示不會再給他們一毛錢。
土地被收歸國有,分給所有老百姓,那幾年,幾乎不會再有人因為沒飯吃而死亡。拉託還重新構建教育醫療體系,讓所有人都有學能上,生病了可以治療。他還主張解放婦女,提出男女平等的口號,其實,除了帝國中東部,其他很多地方,也是有著男卑女尊的情況。
總之,拉託的一系列舉措確實讓整個行省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了極大的發展,行省呈現出短暫的中興局面。但是,很多問題實際上根本無法短期解決,最重要的當然還是錢。索卡拉本來就是極度不富裕的地區,拉託不僅不找格拉芙侯國幫助,甚至一切其他的外界力量都不需要,馬爾斯就曾經想與之合作,但立刻遭到了拒絕。自立根生是好事,但沒這個實力的,最終也只能被說成理想主義罷了。
拉託自己十分清廉,幾乎沒有任何過高的消費。他有十幾個孩子,其中只有兩個是自己親生的,其他都是收養的孤兒。上位後,他主動提出削減自己的薪資待遇,所以,即便是他也很難有盈餘。
巴波斯與拉託的爭執最早便是出在薪資待遇上,巴波斯無論如何也不同意削減公職人員的工資,醫生、教室、警察這些都是政府出錢養,但如此低微的薪水,導致了大量人才流失。